今天的灰区有点黑。
神经网一如既往星光流动,但不知道是不是背景色的缘故,总觉得有点晦暗。
韩再暖站在其中,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能来这里,说明教授韩是在灰区的。可是她在这儿站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此时还不到网红韩睡觉的时间,如果想要达成合作,必须现在才行。
灰区中是感觉不到时间流动的,她以为的很久虽然一般都不过刹那,可是如果真的一直等下去,那是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在里面陷到天亮的。毕竟她也有过睡过去做了个梦就换魂了的经历,那梦如果就是灰区时间的话,在整个睡眠过程中占多少时间就很难讲了。
韩再暖一个人站在其中,连教授韩回忆“小电影”都看不到,忍不住慌张了起来。
“教授韩!”她努力拨开神经网,冲着远处隐约有神经树的地方走去,“教授韩!钱宇灿需要你!快出来!”
“我们不换!我身体借给你!你过来!”
“你还在疼吗?你到我这儿躲一躲!”
“教授韩!到我这里躲一躲!”
“韩再暖!到我这里躲一躲!”
“韩……”
“躲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韩再暖一惊,竟然是网红韩先出现了,她一阵慌张:“别过来!”
“不来。”网红韩的声音远远飘过来,她大概主播做久了,虽然是一样的声音,但总带点刻意的咬字,和略高昂的情绪,“怎么回事?”
“救我的钱宇灿。”意识的声音依然会被灰雾层层剥削,韩再暖只能尽量言简意赅。
网红韩沉默了一下:“她几点手术?”
她这么利索的问手术时间,显然以为要参与这场绝地换魂了,韩再暖又感动又无奈,连忙道:“只有我和她,你,劳驾,发挥一下特长吧。”
“特长?”
“通宵。”
“……”
网红韩的沉默让韩再暖莫名好笑,她补了句:“帮我跟我干……宝贝,说个抱歉,干娘不厚道,逼她娘熬大夜。”
“滚。”
“哈。”
“怎么熬?”网红韩还是妥协了,抱怨,“我刚调的时差。”
“双人成行吧,孩子他妈,”韩再暖已经帮她想过了,“孩子他爹不肯跟我玩,说要等你。”
“哎。”网红韩轻叹了一声,两人沉默了许久,才听她又道,“给个时间。”
“什么?”
“熬到什么时候?”
“可能八点手术,至少两小时以上,你中午十二点后,睡?”韩再暖只是按照屈乔的经验转达,实际心里也没底,“最好,多熬,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网红韩的声音又缥缈起来,“是我对不起你。”
同为韩再暖,韩再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大家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网红韩这是觉得当了逃兵了。
“至少不能都倒霉吧,是不是。”她笑了,“咱仨有一个过好了,就是胜利了。”
“放屁,都得好,一个都不能少。”
“好,力求整整齐齐。”
话音刚落,神经网忽然震动了一下,韩再暖紧张起来:“你快醒醒!”
“这是想醒就醒的?!”
“就当这是个噩梦!快,这是个噩梦!”
“可这不是啊!”网红韩也急起来,“你们怎么会是我的噩梦啊!”
“你不醒就我们替你生孩子了!”韩再暖更急,“教授韩不好说,我肯定是个后妈!”
“卧槽!”
网红韩瞬间消失。
韩再暖都有些愣了,她不过是情急之下说了个自己觉得在网红韩那会发生的最可怕的事,结果竟然真能把网红韩吓醒,显然这话是戳到了一个母亲的痛点,瞬间显得她好邪恶。
而这边,教授韩终于屈尊驾临了。
不用细品,光看一眼神经树,就能感觉到不同往日,原本璀璨到有些神性的神经树,此时虽然也流转着华光,可显然没有往常那样丰沛的跃动感,管道中的光点像是从激流变成了潺潺的溪水,连色泽都暗淡了不少。
原本还以为是教授韩不在的缘故,可现在,人影已在树上若隐若现,光辉却一点没多,这衰败的感觉,让韩再暖心里就咯噔一声。
“怎么来了。”教授韩的声音远比网红韩飘忽,音调清冷中带着压抑。
“bcI头套,操作的人,被你,诓去美国了。”韩再暖继续发动言简意赅大法,“你,会吗?”
“是EEG头套,”教授韩居然还想着纠正,但随即道,“我,只看过,没有实操。”
“……不会?”韩再暖灵魂一凉。
“说会,是不负责任。”
“那,试试呢?”
教授韩陷入沉默,隔着重重网络和灰雾,似乎在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用同情我。”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能做的不多……别把自己搭进来。”
韩再暖气乐了:“如果你不想救他,你为什么现在在这?”
“因为他一直在我旁边说废话,”教授韩语气很复杂,“我不想听了,手术之前,说什么都没意义。”
敢情是被自家钱宇灿烦的,韩再暖刚觉得好笑,转头一想自己躺那的时候,钱宇灿感性起来在那絮絮叨叨的,她这阿姨也有点扛不住。
“那你过来吧,救救我们的钱宇灿。”
“我说了,我能做的不多,你不要担这个风险,你为我做得够多了。”
“不是为了你。”
“……”
“呼,你知道礼物的事吧。”
“嗯。”
“我收到了,刚才,是一个……哎,”韩再暖决定省去描述,直接总结,“反正,礼物的意思是,他祝我和屈乔百年好合。”
“哈。”浅淡的笑声荡漾过来,带着了然和愉悦,“不愧是他。”
“所以,我们这群韩老师但凡还有点能力,多少得助他,长命百岁吧。”
“……我待到六点,可以?”
“可!”
“你别过去,疼。”
“好!”
“那来吧。”
灰雾轻拂,神经网震颤间,人影飘荡到面前,背后的神经树忽然再次璀璨起来,勾勒出教授韩单薄飘忽的躯体,带着股摄人心魄的神圣感,韩再暖抬头看着,忽然升起一股冲动,她收回往前伸出的手,转而展开双臂,拥韩再暖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