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刘奋进的样子过于真切，老张都有些动容，将烟蒂丢到地上碾灭，拍了拍刘奋进的后背道：“你先缓缓，别着急。”又对苏灿说，“你也不用拦他，臧师傅什么样大家都知道，你俩也是可怜，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骗了过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要耗在这里了。”
老张放下为刘奋进拍背的手，叹了口气，可能是与自己之前的遭遇产生了共鸣，他似乎是起了恻隐之心。
“为什么要耗在这里？我们回去就收拾东西回家，不要这差事了。”刘奋进收敛情绪急切地说。
“别想了，进了村儿就没了退路，出不去的。”老张摆摆手，示意刘奋进不要冲动。
“怎么还出不去了，这里难不成是搞传销的？”刘奋进疑惑地问。
“来了这里，还不如去传销窝点呢！”老张又卷了根烟卷，“被骗去传销，再不济也就是被打一顿，饿上两天，至少还有命在。在这儿，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人可能就没了。”
“怎么可能，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刘奋进的话中满是不可置信。
“让一个人消失还不简单！”老张点燃烟卷，伸手向着身后大山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你看那大山，丢进去一两个人，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你说人没得容不容易！”
“那他家里人不会来找吗？”刘奋进继续问。
“哪有什么家里人，现在在这村子里的人，有几个有家里人，有家里人的又有几个知道他们在这儿！”老张深吸了一口烟，语气充满惆怅，“就连我，在这儿待了快二十年了，估计家里人早把我给忘了吧！”
“既然是家人，那肯定忘不了啊！”刘奋进先是安慰了一句，随后又试探道，“对了，您明天不是要离开吗，带上我俩呗，我们家里一定好好报答您的。”
“那可带不了，我这机会得到的不容易，带上你俩我们谁都走不了。”老张闻言连忙脸色难看地摆摆手。
见老张变了脸色，刘奋进意识到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关键，于是缓和了语气，继续开口道：
“张叔，您放心，我们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不求您直接带我们走，只希望您和我们说说，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都有哪些门道。”
“行吧！反正你俩早晚都会知道，我明天就离开了，就提前和你们说说。”
刘奋进的以退为进对上老张正凑效，老张见刘奋进没再提带他们走的要求，心下舒了一口气，对刘奋进二人的戒心也降低了几分，加上之前攀上的那点交情，竟也愿意开口向二人透露些村子的内幕来。
“其实我能告诉你们的也不多，你们只需要记牢了，再往上走二里地是一个采石场，咱们这个村子就是依着它建起来的，那里也是咱们这儿的禁忌，没有人带着谁都不能靠近，否则就是个死！”
“一个采石场而已，搞得好像有什么国家机密似的！”刘奋进故作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
“你可得往心里去，别不当回事儿，因为不信邪无辜丢了命的小年轻不在少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里可危险着咧。”老张闻言立即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既然这里这么危险，你们咋还会有那么多人来这儿帮工？”刘奋进心思一转，顺着老张的话问。
“别人我不清楚，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带一批小年轻进来。至于我们这些老的，都是采石场刚建那年招工进来的。最初进来时就要签一个五年的合同，还有什么保密书，就是一大堆文件拿过来让你按手印。招工的人说了，进厂就要进行封闭管理，不让出去，好多人都因为这个条件放弃了，毕竟五年不和家人联系，坐牢一样，有几个能受得了的。但他们给的工资实在是高，还能提前预支，也就有一批人留了下来。当时他们还因为人多特意搞了个筛选，调查了大家的出身和家庭情况，最终只有一小半人留了下来，我就是其中一个。”
“不是签了五年的合同，您怎么在这儿待了快二十年？”刘奋进瞬间抓住了关键点。
老张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猛吸了一口，将快要燃尽的烟卷丢到地上狠狠碾灭。
“什么狗屁合同，不过是哄骗我们这些人的手段罢了！我当年很缺钱，想着就是五年而已，先挣了钱再说，结果来到这儿才发现，他们那所谓的筛选就是为了招到无亲无故的人，好完全限制大家的自由，那一签竟是将自己卖给了他们，我这一待就到了现在。”
“那岂不是犯法了，就没有人去告他们？”
刘奋进脸色沉了下来，他发觉这个村子的问题竟比想象中还要大，听老张的描述已经够得上买卖人口了。
“去告他们也得出得去啊，这里背靠着大山，四周还都有铁丝网围着，只有一个出口，常年有人守着，哪里能出的去？况且他们早就做好了打算，招来的那些人几乎都是光棍一条，丢个把年外面也不会有人找。”老张再次拿起一个烟卷，点燃抽了起来，“前几年还有人想通过大山逃出去，结果进山后就没了音讯，之后接连几天都有狼群在铁丝网附近游荡，以后就再没人敢轻易上山了。”
听了老张的话，苏灿莫名感觉有点熟悉，这竟和他之前在寨子里的处境意外地重叠了。红马村、红马家村、赤马寨这之中不知道又存在着什么联系。
“您不是有个儿子在外面吗，这些年他没有来找过您吗？”
“我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老张显然是在有意回避自己家里的情况，转移话题继续道，“而且这地方隐秘得很，被带进了的人都是用专门贴满反光膜的车送过来的，来的过程还会戴上眼罩，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外人根本就找不到！”
“您明天不就能出去了吗，出去后就去派出所告他们，相信有国家的力量出手肯定能查到这里的位置，来将他们一锅端了的！”刘奋进盯着老张的神情，试探着建议。
“这不可能，我是绝对不会去告他们的！”老张闻言眼神立即闪躲起来，可能是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又缓和下语气，对着刘奋进十分认真道，“虽然我不会去告他们，但却可以帮你俩和家里面说一声，把你们家的地址告诉我，我出去以后第一时间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