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已经破碎了。
天空中出现了无数裂痕，那永恒的黑暗就如同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先是有无数的细小玻璃碴子逐渐掉落，然后刺目的阳光顺着那些缝隙撒了进来。
烛洺赫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具危险性的暗红色光芒，出现在了单灵灵用生命铸造的火焰墙前。
菠萝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跪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单灵灵很想告诉她，自己还在，可是半透明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没人能听见她的声音，也没人能看见她，她就像是在看一部能让人沉浸式体验的电影一般。
她是局外人。
悲伤、痛苦，都属于电影中的所有人。
刁苍摔倒在了地上，他为了救出单灵灵，手臂都被烧伤了，此时他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火焰中那具焦黑的身体。
“灭。”
烛洺赫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堵火焰墙，缓缓按向地面，随着他的手势，眼前那熊熊燃烧的火墙，逐渐熄灭了下去，那被烧得灰白的一片空间中，只剩下了跪在原地，漆黑又毫无生机的单灵灵。
不，是萧灵灵。
火墙消失，刁苍和阴玄都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烛洺赫，两人都震惊到了极限，但是与刁苍那一瞬间切换成了跪拜的姿势不同，阴玄连退两步，脸上的震惊中，还带着惊恐。
烛洺赫却没有看他们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那具漆黑身体的前方。
“灵儿……”
他弯下腰，将那早已看不清容貌的身体抱进怀里。
似乎她还活着，还没有死。
烛洺赫的动作十分轻柔，他轻轻地拍着怀中人的后背，轻言细语的和她说话，单灵灵听不太清他的声音，只能想办法往下方努力的划了划，勉强来到了烛洺赫身边。
她听见了。
“……灵儿，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对不起，我还是没做到。”
“疼吗，灵儿？我知道……一定很疼……”
“没事的，我会带你回家。”
“原来你认识她？”
阴玄那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尖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烛洺赫的话，他突然很是得意的大笑出声。
“我真没想到，没想到啊！”
“我还以为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章尾山人而已！没想到……没想到她是你的……”
“果然，果然当初把阵眼放在她身上，是最正确的选择！”
“怎么样！难过吗？痛苦吗？！哈哈哈哈，她可是亲手把自己烧死的！”
“你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
烛洺赫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单灵灵清楚的看见，他死死的攥着拳头，肩膀在剧烈起伏着，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连眼睛里都燃起了火焰。
单灵灵看着他的样子，他的悲伤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将单灵灵完全的吞噬，可是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渡他到岸的舟楫。
单灵灵扑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充满了愤怒和痛苦的双眼，她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烛洺赫的脸颊，可是她透明的身子，又怎么能够触碰到眼前的人？
她渴望能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一秒，只要能告诉他，自己还在这里，还在他的身边。
“生气有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安静。”
阴玄的癫狂笑声被烛洺赫听上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打断，他如同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嘴巴张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且他的四肢被完全控制住了，阴玄被冻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刁苍，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本尊说。”
“……是。”
“本尊带她走，后面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烛洺赫抱起了那漆黑的残骸，如同珍惜着什么宝物一样将她牢牢的护在怀里，他站起身，在几乎已经被阳光完全覆盖的萧家破败宅院中，逐渐远去。
在他路过菠萝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侧头看着面前这个差不多已经哭哑了的萧家唯一幸存者。
“离开这片土地，走得越远越好。”
“忘记你背负的责任吧，让它从历史中彻底消失。”
菠萝呆呆地抬头看着烛洺赫，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烛洺赫也不再停留，继续迈开了步子。
然后，单灵灵就听见了一声闷响。
她回过头，刚好看见了，刁苍一刀砍下了阴玄的头。
烛洺赫对身后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他直接消失在了那片废墟之中，与此同时，单灵灵觉得天空中出现了一股吸力，拉着她不断地上升。
看来……是要离开这个幻境了。
在自己消失在空中之前，单灵灵再次看向了刁苍，她的师父跪在了废墟之中，小心翼翼的捧起阴玄已经掉在地上的头颅，低垂着头。
他好像哭了……
单灵灵来不及看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天空中的那吸力逐渐变大，拉得她飞快旋转着，跌进了那看不见的旋涡之间。
深吸一口气，单灵灵闭上眼，她等着回到自己现在的身体里，可是，旋转让她头晕目眩了半天，也不见得落地。
反而，她听见了一阵……好像……在摸兜里的钥匙的声音。
奇怪……这里是哪里？
“咦，爸妈出去了？”
进入耳中的，是一句英语，说话人的声音也很耳熟，单灵灵脑中灵光闪过。
这是菠萝，是真正的菠萝。
单灵灵这才注意到，她拖着一个快要她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一栋别墅面前，在包里摸着应该是许久没用的钥匙。
外面天是黑的，路灯也不是很亮，菠萝找的很吃力。
“大晚上的，他们应该在家才对的呀，我不是说了今天回来吗？”
菠萝自顾自的嘀咕着，她终于摸到了钥匙，打开了自家的房门。
“爸，妈，我回来啦！”
“莎莉？”
“家里有人吗？”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腥湿的气息迎面扑来，单灵灵心头一紧，对着菠萝高喊了一声：“不要进去！”
但是，这里是菠萝的回忆，她听不见单灵灵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然后，菠萝在墙壁上摸索半晌，打开了家里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