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的时候,胤禛第一次有幸代替他的阿玛圣祖仁皇帝到圜丘举行冬至大祀,于是,冬至这个节日便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重重的印记。
胤禛即位之后,对冬至大祀尤为上心,甚至冬至成了比万寿节更加重要的日子。
雍正二年的冬至前夕,胤禛正式为孝庄文皇后的陵寝定名昭西陵,并下旨称,昭西陵距昭陵甚远,特建碑亭,终于将困扰了他皇阿玛三十多年的问题给解决了。
让胤禛更加志得意满,难免觉得自己也许比皇阿玛更加出色一些,于是,这一年的冬至大祀,胤禛更加虔诚,而且,他还下令冬至这日,福晋、命妇进宫给皇后行礼。
于是,郎佳氏第一次有机会走进了皇宫,虽然只是在命妇中敬陪末座,却也足够她吹嘘好一阵子了。
冬至的前两天,宜修特地派了宫中的教引嬷嬷到乌拉那拉府上教导郎佳氏规矩,嬷嬷姓方,是在宫中打滚了二三十年的老人了,既是替皇后娘娘办差,她自然是要办好的,虽然如今华妃娘娘事事都压皇后一头,可这妻便是妻,妾便是妾,明珠虽好,又如何能同明月争辉呢?
因着她的严格,郎佳氏一天的规矩学下来,只觉得自己手不是手,腿不是腿,连最是平常的吃饭走路都不会了。
“方嬷嬷,你说这宫里头的贵人真的都是这么走路的吗?这得多累啊!”郎佳氏忍不住吐槽,这一刻,她觉得在宫里头当贵人也没有什么好的了。
方嬷嬷忍下了心中所有此刻不该有的想法,微笑着道,“夫人是知道的,哪怕不是在宫里头,便是在王府里头,衣食住行、站立坐卧都是有规矩的,老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夫人,您说是吗?”
郎佳氏想说这些年他们府上也并没有什么规矩,不也过的好好的,但是一想到对方是内务府出来的老嬷嬷了,便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强笑着道:“嬷嬷说的是,我这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不是心里头不踏实吗?”
“别的奴婢不敢说,只要夫人用心学,奴婢保证夫人进宫那日的规矩一丝都错不了。”
“哎,嬷嬷说的是……”当说了半句,郎佳氏又想到自己这都已经学了大半日了,连个走路的步子大小都还没学明白呢,心便又沉了下去,“方嬷嬷,要是到了后日,我还没学会宫里的规矩,那可如何是好啊?到时候皇后娘娘是不是就不会让我进宫了啊?”
自己要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事情,可是整个河槽沿东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了的呀,她若到时候没有能进的宫去,那她的这张脸可往哪里搁啊?
不行不行,她得想想法子,便是学不会规矩也能进宫的法子!
方嬷嬷压下心中的厌烦,耐心地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事的,但若是夫人您的规矩不对,那丢的可就是皇后娘娘的脸了,您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嫂子,给皇后娘娘长脸都来不及呢,您说是吧?”
方嬷嬷是真觉得厌烦啊,往年选秀的时候,她也曾经去往留牌子的小主家中教导规矩,有些小主虽然性子活泼,却也没有像郎佳氏这样一天尽说些废话却不好好学规矩的,要不是这差事是皇后娘娘亲自交代的,她真想一走了之啊。
“哎哟,嬷嬷,你是不知道,我这年纪大了,学起东西慢啊,你说……”
青樱撇了撇嘴,狠狠翻了个白眼,十分不悦地打断了郎佳氏的絮絮叨叨,“额娘,你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呢?方嬷嬷教你的时候,你又不学,你可比连累的我也没法子进宫啊!”
郎佳氏被女儿当着外人的面不客气地“教训”了,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怒火,“你个小孩家家的知道什么,赶紧玩儿去吧。”
但是青樱从小就被郎佳氏惯坏了,对于郎佳氏的训斥,她才不在乎呢,她嘟着嘴道,“姑母说了,让我过年的时候去宫里玩儿,你要是这么点规矩都没学好,到时候姑母不让我进宫玩儿了,你赔得起吗?”
郎佳氏习惯性地想骂回去,可是一看到站在一旁依旧保持着宫人标准微笑的方嬷嬷,便紧紧闭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听说宫里头的那些奴才都可坏了,而且他们离贵人们又近,想说些什么还不容易,便是王公贵族轻易也不敢得罪他们的。
可青樱才七岁啊,里头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便是听说过她也不明白,而且她是真害怕自己额娘的规矩不对,得罪了皇后姑母,若是皇后姑母因此不待见自己了,那她怎么还能见得到弘时哥哥啊!
“额娘,你就少说两句,趁着如今时间还早,好好跟着方嬷嬷学规矩才是正经!”青樱绷着小脸说完,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大有一副要监督自己额娘学习的架势。
郎佳氏见女儿在外人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静下来心来,认真地跟着方嬷嬷学规矩。
“夫人,你也别太担心了,冬至那日到了神武门,会有人接您的,您到时候跟着他们一路走便是了。”方嬷嬷见郎佳氏总算是安静下来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真怕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不但在皇后娘娘面前交不了差,还砸了她多年的招牌,“您走路的时候,要不快不慢,千万不可走小碎步,那样显得小家子气,也不可在宫道上奔跑,那样不合规矩。”
郎佳氏点了点头,想着自己方才练习的时候一步跨多大来着。
方嬷嬷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提醒,“还有,夫人一定要记住,在宫中见了位份高的命妇、小主需要行礼……”
郎佳氏听见方嬷嬷的这话,猛然抬起头看着方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