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这个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景星闻言愣了一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左手手背上，黑色的指印还没有完全消退。
“神明已经选择了我。”
一句话落，景星瞬间沉默了。
秦蓁还从未见过景星这副模样，一副被抽去所有力气的疲惫模样。
见景星不说话，秦蓁只能又补上一句：“若是其他人来问，祂未必愿意回答，而且——”
秦蓁的视线这座残破不堪的庙宇间一一扫过，连语气都低沉了些许：“祂的神力不多了，不一定会有第二次问神的机会给我们。”
景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也跟着秦蓁一起环视了一圈周围。
是啊，这位神明连维持自己庙宇、甚至连一直维持自身形态的力量都没有了。
只怕真的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理智上，景星知道秦蓁说的全是对的，可是情感上，要他眼睁睁看着秦蓁去冒险，他还是有些做不到。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身边的人了。
他记得，之前定远寺那位佛法高深的佛修因为问神，变成了只会呓语的疯子。
他也记得，百年前那位声名鹊起的新秀因为问神，修为尽失，最后自尽于终南山上。
太多太多问神之人，都没有好的下场。
人们都说，神不可闻、不可见、不可语，所以问神作为一个最简单的术法，却很少有人敢去触碰。
问神，都需代价。
而代价来临前，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
所以，他并不希望秦蓁走上这一步，可所有的一切却推着她走。
“哎。”景星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蓁知道，他这是妥协了的意思。
“二师兄。”秦蓁柔和了声音，轻轻地捉住了景星的一片衣袖。
见景星看过来，她这才开口道：“二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地提出问神吗？”
“为什么？”景星的声音低低的。
秦蓁却笑了：“因为你。”
“我？”
“对，因为我相信师兄。”
相信景星一定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
景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第一次对上了秦蓁的视线。
秦蓁的视线坚决而又果断，没有一丝偏移。
对上这样的眼睛，景星便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止秦蓁做下的任何决定。
所以——
他开口了：“嗯，师兄在，一定保护好你。”
秦蓁笑了，随后长长地舒出了口气：“那……师兄，我们开始吧。”
“好。”
问神很简单。
燃香、画阵、神降，最后便是问询。
简单到不会出错，却鲜少有人使用这样的术法。
大多数时候，为了避免危险，许多人会特意准备容器，作为请神降临的道具，比如特制的造像、玩偶，甚至可以是毛笔、乐器。
但这种成功率一般都很低，就算被请来也多是灵，或者山野精怪，极小的概率才能请到一些不入流的神灵。
真正高高在上的神明怎么可能让自己凭依在那些死物之上？
有损神格。
而这位只能在雾里才显现的神明，也许愿意降临在物件之上，但是祂的神力已经微弱到就算附身这些道具，也难以给出什么反应了。
所以，秦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其他东西作为容器。
从始至终她准备的容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
由她来作为容器，景星来进行主导和发问，她的身体和灵力用以支撑这位神灵进行回答。
“开始吧。”
秦蓁和景星很快在庙里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随后捡来庙中的原本的烛台和香炉放到特定的位置。
焚香、燃烛。
腥红温热的血液自秦蓁掌心流下，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迅速地在地上画出了那个看似简单的请神降临的阵法。
待她落座闭眼，阵法上顿时红光闪现。
清风拂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庙里。
清香的烟雾突兀地拐了一个弯，从西侧一点一点向着转向，最后飘向了秦蓁所在的位置，清香和蜡烛燃烧的速度骤然加快。
而刚刚还双目紧闭的秦蓁，蓦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不同于秦蓁平时的眼睛。
沧桑、疲惫、绝望，还带着一丝让人生寒的死气。
“你是谁？带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景星问到。
……
秦蓁感觉到有什么陌生的东西钻入了自己的身体，身体一下子变得好沉重，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
与此同时，周遭的一切似乎在不断地离她远去。
她再也感觉不到景星的气息，听不到四周的声音，甚至开始一点一点丧失对自己存在的感知。
她就像是化作一片轻薄的云雾，被风带着不断漂泊，不断游走，最后她听到了一声清浅的叹息。
“谁？”
秦蓁询问道。
“嗯？莲大人，你做噩梦了吗？”
莲大人！？
秦蓁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小炎那张放大的小脸。
“小炎？你额头上的印记呢？”秦蓁开口询问道。
可是小炎却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一般，她说的一切都像是说给了空气。
突然。
秦蓁感觉到自己张嘴了，可说出的话却不是自己刚刚说的内容，就连声音都无比陌生。
她听到自己应了一句：“嗯。”
“是什么样的噩梦？”小炎追问道。
秦蓁感觉到自己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你才会开心呢？”小炎的表情很是天真，也很是认真。
“我没有不开心。”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这一刻，秦蓁终于确定了。
她好像变成了过去的梨纭仙子，重新经历着着这段记忆，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我给莲大人送个礼物吧。”
“嗯？为什么忽然要给我送礼物？”
小炎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村长爷爷说过，人们收到礼物都会开心。”
梨纭仙子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小炎的理由这么简单和直白。
“……谢谢。”梨纭仙子干巴巴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