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阳没有立即回答宁魄的问题，而是先看了一眼四周的妖族模样。
无一例外，众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三娘，是……有苏的孩子。”
“为什么大家都是这副表情？”
宁魄能够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蒲阳的表情也有些怪异，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了一句：“你知道极阴之体吗？”
“知道。”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为极阴之体。
因为体质特殊，这类女子……下场一般都不太好，大多数人一旦被发现，便会被圈做炉鼎，成为一些修士采阴补阳的工具，下场极为凄惨。
难道这个所谓的三娘也……
宁魄的眉头皱了一下。
果然，下一秒宁魄便听到蒲阳开口道：“那你知道天阴之体吗？”
这……
宁魄摇了摇头。
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得不多。
蒲阳见状，点了点头：“在三娘之前，我们也不知道还能有这般体质。”
“具体说说。”
“有苏是天狐一族，本就妖力强大，而三娘她返祖了。”
“返祖？”
“对，她居然继承了已经断绝很久的，天狐族老祖宗的体质，用她的心头血，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
宁魄听到这里，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种体质的特异，定然会引来无数的人觊觎。
生死人而肉白骨，那不就意味着摆脱了生死束缚，甚至……超越了天道。
要知道，便是炼虚期的大能，都没有这般能力。
修士有神魂，神魂不灭，还能救上一救，但凡人死了便真的死了。
可这位三娘，却打破了现在这种局面。
她的存在就好比，在穷人窟放了一座金山，谁不想抢来用上一用？
“偏偏她又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两种最惹人觊觎的体质于一身，你也想象的出来，她是怎样一个香饽饽了吧？”
“……确实。”
“有苏自她出生开始，便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生怕她遇到任何意外，因此她有些疏忽了自己的妻子和其他两个女儿。”
宁魄听到这里，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妻女出事了？”
蒲阳叹息：“可不是么，当年族内疫病横行，很多族人死于时疫之下，便有人求到了有苏那里，希望有苏将三娘放出来，救一救族人。”
“她一个人能有多少心头血？就算有苏他们真的愿意，也救不了全部人吧？”
“可那是那个时候，唯一能活命的方法了。”
“所以，后来呢？有苏拒绝了？但这又和有苏的妻女有什么关系？”
“有苏没有拒绝。”
“嗯？”这倒是有些出乎宁魄的意料了。
“三娘年纪虽小，却见不得族人所受疾苦，便当着众人的面取了一碗心头血出来，可是……那碗血却没能救下任何人的性命。”
“为何？”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她的返祖不完全？也许是因为那个疫病实在太厉害了？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但是……”
人性的恶，宁魄见过许多。
他知道那个但是后面是什么。
“妖族的其他人不信她是吗？”
果然，蒲阳点头了。
“有人质问那心头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怀疑是不是有苏用幻觉迷惑了大家，其实三娘根本没取心头血，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后来呢？”
“有苏气愤下将所有人都赶走了，怕那些人对三娘不利，便日夜守在三娘身边。”
蒲阳继续：“有苏修为极高，没人敢与他硬碰硬，于是，便有人借着其他名义，接触了他的妻子和孩子，等到有苏发觉时，自己的妻女也感染上了时疫。”
“！”宁魄的瞳孔蓦地一缩。
蒲阳苦笑。
宁魄的声音都多了一丝冷意：“他们想要逼三娘再出手。”
“是啊，多么可笑，可那碗心头血就是三娘的啊，救不了就救不了，最后三娘也好，有苏也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在眼前断了气。”
蒲阳简直不敢去想，当时有苏和三娘，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送走自己最亲的人的。
他们会后悔吗？
后悔最初居然想过救这群畜生？
或者后悔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大概会内疚的吧？
内疚若不是自己，亲人便不会遇到这种事。
内疚自己的心头血，却救不了最亲近的人。
还有——
恨。
他们一定是恨的。
如若不然，那一日，有苏便不会提着剑，将那群接触过自己妻女的畜生，全部杀光。
但那也只是便宜了他们，他们本就感染了时疫，活不长了，杀了他们反而是让他们解脱。
而有苏和三娘，却要活在漫长的痛苦之中。
蒲阳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那一场暴雨中，听到的那一声声如同泣血般的哭泣，那是有苏悲痛的声音。
而三娘……
则是跪在他面前，哭着问他：“阿爹，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死的要是我就好了。”
那是第一次，有苏没有给三娘一个拥抱。
大概，有苏当时也是怨恨着三娘的吧？
那个时候的蒲阳还是个孩子，却隔着雨幕看懂了三娘的心死。
那一夜，三娘在暴雨中给有苏磕了三个响头。
也是那一夜，三娘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因自己而死，自杀了。
毕竟，她无法忘记，自己的母亲临终前，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当初……要是没生下你就好了。”
可讽刺的是，三娘最后却被自己的心头血救醒。
她的心头血，没能救回自己的母亲、姐姐，没能救回自己的族人、同胞，却救回了她。
于是，三娘疯了。
她开始自残，一次又一次，却依旧无法死去。
有苏无奈，只能将他关在家中，却怎么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
时疫继续蔓延，无数的妖族不断地死去。
妖族的消息，不知为何一直传递不出去。
那些最先开始支援的修士们，也都一去不回。
大概是为了赎罪，或者三娘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什么，她留下一封书信后，便悄悄出了妖族族地。
她想要将族内的消息传出，想要求人救一救那时的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