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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少年尊称为“大人”的红衣人,没有言语。

可少年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眉眼弯弯一笑,应道:“是啊,又有新的家人了,咱们水晶宫越来越热闹了,大家也都不会再觉得孤单。”

微风穿堂而过,珍珠珠帘微微摇晃,轻轻碰撞,发出好听的脆响。

红衣人依旧静静地坐立在珠帘之后。

只有少年缓缓起身,向着红衣人行了一礼:“那么腾雨就先告退了。”

似有一声幽幽叹息在主殿响起,但是一切又像是错觉。

自称腾雨的少年,就这么退出了主殿。

……

另一边。

破云宗,黄金台上。

温琼华难得没有去处理自己的那些产业,而是请了一位朋友来她这里品茶赏花。

花是秦蓁养伤期间,嫌弃黄金台上太过单调种植的,花露可以泡茶,花瓣可以入药。

是牧归夷从秘境中找到的极好的灵植。

没想到牧归夷自己没能舍得种,倒是被秦蓁祸害了。

此时灵花正是盛开之时,整个黄金台上像是围了一圈雾粉的云朵一般,还真有几分晚霞的梦幻之感。

而黄金台上视野最辽阔的地方,温琼华摆放好了自己最心仪的一套茶桌椅子。

茶桌上,红泥小炉上正热着水,上好的茶叶也放在了一边的茶具旁边。

温琼华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位“朋友”才姗姗来迟。

“抱歉,来迟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莫玄亦。

和之前相比,他的身形似乎显得越加透明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化去一般。

温琼华见状,有些担心:“您身体还好吧?”

“我说过,对我不必如此客套。”莫玄亦轻轻摇了摇头。

“礼不可废。”温琼华却是坚持。

“我本就是一抹神魂,又强行苏醒,若寻不到合适的身体,本就会日渐衰弱,不必惊慌。”

明明是极为凶险的情况,但是莫玄亦却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仿佛自己在衰弱这件事,十分不值一提。

温琼华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是考虑到眼前这位,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说什么好像都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最后,温琼华便也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反而是请莫玄亦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您为何要将所有弟子,引到那安川而去?”

温琼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毕竟,最初点明秦蓁要成亲这件事的人,正是莫玄亦。

莫玄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先轻抿了一口茶水。

熟悉的味道里,混入了一丝淡淡的花香,倒是有趣。

而这花香,和周围这些雾绒花特有的香气,十分相似,想来是取了花露来煮茶。

淡淡的香气,将莫玄亦心中的那股狂躁渐渐抚平。

他这才神色如常地开口回答了温琼华的那个疑问。

“因为那里有,关于整个故事开始的秘密。”

“故事?”温琼华没懂。

莫玄亦却也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该明白时,你自会明白。”

温琼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明明莫玄亦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却在第一时间敏感地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有什么限制了您,是吗?”

莫玄亦没说话,只是对着温琼华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意。

但是温琼华知道,那是她猜对了的意思。

“时机到来前,不可说,不能说……您口里的这故事,很重要对吗?”

虽然又是一个问句,但是莫玄亦知道,这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果然,都不用莫玄亦再说什么,温琼华心里便已经有了更多的猜测。

“您会强行苏醒,是因为……秦蓁?”

毕竟,莫玄亦苏醒的时辰,正是秦蓁拜入宗门的那一日。

“这一次将人都引到安川,也是希望他们发现一些,你无法言明的事情?”

莫玄亦轻叹了口气,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

仿佛要透过那厚厚的云层,看到什么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开口道:“从我的身体落入天魔族手中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你们最大的敌人。”

就如同原本的故事那般。

温琼华:“!”

“所以,我希望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大家都有足够的成长。如此一来,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身不由己,你们也能用手中的剑杀了我。”

便是说到死亡的事情,莫玄亦依旧从容。

“老祖!”

莫玄亦亲手为温琼华添了一杯茶:“万事,拜托你们了。”

他已经将自己能做到的,尽数安排好。

便是赴死的觉悟,他也早有准备。

如若不是“天道”不允,他无法自灭,他情愿在那一场天魔大战之中死去。

莫玄亦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再也没有一丝动摇。

“琼华,领命。”莫玄的语气,不容拒绝。

“弟子……遵命。”

温琼华起身,深深地向着莫玄亦拜了一拜。

“这些年,你把破云宗照顾得很好,辛苦你了。”

莫玄亦看向温琼华,语气重新温柔下来。

犹记当年,他第一次见到温琼华的时候。

是在雨后的战场之上。

遍地尸骸,脚下的土地,因为血液的浸染都变成了黑褐色,便是雨水也洗刷不干净,残兵断剑散落一地,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块战争后满目疮痍的破城。

还没他剑高的小孩,抱着一柄断剑,和一群乌鸦抢夺腐肉。

见到他的到来,温琼华眼里并无惊喜,更没想过向他求救。

反而是,警惕地拿起断剑指向了他,拒绝着他的靠近。

“啊!!!”

小小的孩童,甚至因为无人教导,根本不会说话,只能发出最原始的声音,对他进行恐吓和驱逐。

在雨幕中,他对上了温琼华的眼睛。

那是一双纯粹的眼睛,纯粹到只有竭力活下去的念头。

他想要带温琼华离开,可是她实在是太过警惕了,根本不会容许他靠近。

他知道,自己可以用强硬的办法带走小女孩,但是对上那双只想活下去的眼睛,他做不到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