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大。
秦蓁并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人的人。
她的小脸绷得很是严肃，因为不断拍打货车的车门，小手掌心一片鲜红。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秦蓁小小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
但她开口说话时，声音里满是肯定，听不出一丝胆怯。
“不会的，等司机大叔发现我们，一定会联系院长妈妈的。”
小女孩像是被秦蓁镇定的语气安慰到了一般，哭声瞬间小了一些。
“真的吗？可那个叔叔看起来好凶，他们都说他肯定会打人。”
“真的，你放心，要是司机大叔打我们，我们就喊救命。反正等我们回去，我一定把骗我们的那几个家伙，狠狠地揍上一顿。”
“可是，院长妈妈说过，不许打架，而且他们也比我们大，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那可未必，我打人可厉害了，之前还把那两个大人打得满地找牙呢！”
秦蓁骄傲地叉了叉腰。
小女孩却有些犹豫：“他们都说是我们让福利院变成这样，让他们没办法拥有新的爸爸妈妈，所以我们该打……”
“呸呸呸。”
小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秦蓁便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蓁蓁？”
小女孩有些无措地往秦蓁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们这样说，你就这样信了？”
“我……”
“你是不是傻啊，这件事我们哪里错了？那个男的没动手动脚吗？”
“动了。”
“那那个女的没打你？”
“……打了。”
“那你做错了什么？你只是诚实、勇敢，还有想要保护自己，保护院长妈妈，你做错了什么？”
“可是……”
“那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秦蓁见小女孩还是唯唯诺诺，干脆板着脸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小女孩却是给出了极为肯定的答案：“当然没有！”
秦蓁两次动手，都是为了保护她。
就算她错了，秦蓁也不会错！
秦蓁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啊，错的分明是那两个人，是他们把福利院害成这样的，又不是我们。”
小女孩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整个人有些懵了。
而秦蓁却是继续开口道：“他们真要怨恨，也该是怨恨那两人才是，可他们为什么不敢找那两个人麻烦，反而是来找我们麻烦？”
“为什么？”
“因为我们太弱了啊，我们比他们小，他们就觉得我们打不过他们呗，自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是这样吗？”
秦蓁再次点头：“肯定是这样啊，之前我也有点自责，才没跟他们算账，现在我可想通了，我们只有还手，才能不被欺负，而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欺负了。”
“可，可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那就去告状！”秦蓁理不直气也壮。
“啊，好，好卑鄙啊。”小女孩惊呆了。
要知道福利院的孩子，最看不上喜欢告状的小孩子了，还会故意去嘲笑那样的小孩。
“告状精，哭兮兮。”
而且大人一次两次，可能还会护着，次数多了，也会烦，只会糊弄过去。
“可他们会怕。”
为什么要嘲弄告状的人，因为他们心底的恐惧。
所以，才会想要以一个摧毁对方自尊的方式，来让对方再也不敢去告状。
秦蓁听着小小的自己，说着这些，心里竟是有些酸楚。
她开始改变，好像就是从这一截后车厢开始的。
她将自己变作了一只刺猬，扎向所有人。
她的人虽然还坐在这小小的车厢里，和小女孩紧紧依靠在一起，彼此打气。
但是属于大人的秦蓁的思维，却已经飘远了。
她记得这件事的后续，货车司机终于在服务区发现了他们。
那个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长相凶狠，看起来随时都会暴怒打人的司机大叔，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没有如同那些孩子的预料凶她们，打她们，怪她们耽误他的时间。
他帮她们联系了园长妈妈，还在服务区给她们买了泡面。
红烧牛肉味的，面里还加了一整根火腿肠。
秦蓁捧着泡面碗，借着热气和泡面盖子的遮挡，这才敢悄悄哭了鼻子。
后来，回到了福利院。
秦蓁去找那几个孩子打了一架。
没打赢。
当晚，她趁着所有孩子熄灯睡下，偷偷去荷花池抓了几只癞蛤蟆，然后，放进了他们的被窝里。
这一次，哭爹喊娘的换成了这群人。
秦蓁舒坦了。
但是第二天，那群人又来找了她们麻烦。
她还是没打过，不过输的没有上一次那么惨了。
当天晚上，她带着小女孩又要去捉蛤蟆。
可是小女孩却害怕，根本不敢去。
“你别怕，我之前听志愿者姐姐讲过，这东西在古时候叫做蟾蜍，是可以招财的吉祥物，这么一想，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小女孩还是害怕，但她看着秦蓁被打的肿起来的脸，还是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好，抓！”
这一次，她们合伙抓了好多蛤蟆，趁他们晚上洗澡的时候，丢进了他们澡盆里。
“啊啊啊！”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那群孩子惊叫着，光着屁股跑了出来。
秦蓁也不害臊，还带着小女孩在外面看着他们的光屁股，拍着手，唱了起来：
“大屁股，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羞得那群孩子，到处去找自己的裤衩。
因为蛤蟆的事闹得太大，院长妈妈和志愿者们，干脆把荷花池放干了，蛤蟆也被捉了干净。
这下，那群孩子们不怕了，又去找秦蓁她们的麻烦。
但是，这一次，他们几个人居然只跟秦蓁打了个平手。
但是当晚，秦蓁又摸去了荷花池。
没蛤蟆了，没关系。
秦蓁拎了块大石头回去，然后站在了睡着的孩子床头。
那孩子感觉到床头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
秦蓁举起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作势就要砸下。
“啊啊啊！”
孩子吓尿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