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玄亦的目光并没有焦距,仿佛透过天边的云彩,在看向其他什么地方一般。
秦蓁也没有催促,反而是从自己的乾坤戒里取了一壶酒出来,默默地给莫玄亦斟满了。
“一时间,我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才好。”
秦蓁闻言提议道:“不如从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说起?”
“我印象最深的事情啊,大概是我飞升那一次吧。”
“那一次发生了什么,让你觉得印象最深?”秦蓁有些好奇。
莫玄亦虽然在说令他深刻的事情,但是看他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你知道我飞升的事情吗?”莫玄亦没有直接回答秦蓁的问题吗,反而问起了她。
秦蓁点了点头:“听说您飞升后,重新回来了,而且还警告过别人不要飞升。”
莫玄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外界是这样传的啊。”
“所以,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
莫玄亦闻言皱了皱眉,忽然他又问了一句:“你吃过鸡蛋吗?”
“啊,吃过啊。”
这个问题实在是和眼前的境况不符,显得有些莫名和突兀。
但是莫玄亦回想起自己飞升时所看到的景象,也是这样的心情。
“我飞升后,看见的并不是上界和诸天神佛,而是……一个个像蛋一样的东西。”
“啊?”这倒是秦蓁完全没想到的情景。
秦蓁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里是超市货架上,一个个鸡蛋被整齐地放在格子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我看见,和我一同飞升的人从蛋壳中脱出,很快就化作了光点消散了,连一丝气息都没有留下,而我因为被吸入了另一个蛋壳之中,存活了下来。”
“难道……”秦蓁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莫玄亦回头,对上了秦蓁的眼睛。
“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些蛋便是一个一个小世界,故事到了终局,外面其实什么都没有,至少在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飞升就是一个谎言罢了。”
秦蓁大概明白了。
在这本小说里,抄袭者苏蕊只是将秦安宁设定的世界观拿了过来,但并未自己设定过飞升后的世界。
所以,这些别人口里飞升的大能,其实飞升就等于“杀青”,以后只会出现在故事背景里、别人的台词里,不会再出现在人前。
无用的角色,在虚无中便消散了,可以说,这也是剧情的一种抹杀。
除非,哪天苏蕊想起来写一写上界的事情,把这些角色又拉出来,他们大概会活过来。
不过,就苏蕊的写作风格来说,就算写到上界,大概也是满天神仙爱上女主吧?
唔……不如死了,活成背景里的传说算了。
不过换个角度一想,莫玄亦这些飞升的大能,以为自己终于突破了天道,得成大道,终于摆脱了命运的桎梏,结果——
他们从始至终只不过是剧情里的“工具”而已,连生死都不由自己掌控。
所谓的逆天改命,修真飞升,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莫玄亦但凡心态不好,只怕早就炸了吧?
反正秦蓁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己,在发现这样的真相时,到底有多绝望。
也只有莫玄亦这样的人,能够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提起这些吧?
“那另一个蛋壳……”会是她想的那个吗?
破云宗众人原本诞生的那本漫画?秦安宁用心画的那本漫画?
亦或者是,他们所生活的现实世界?
不用秦蓁自己多想,很快,莫玄亦便给出了答案:“我真正诞生的地方。”
果然,是漫画世界!
大概是因为现实里的秦安宁重新拿起了画笔,将被下架和删除的《修仙界二三事》继续更新,才能将本该也被抹除变成背景板的莫玄亦,重新迎回了属于他的本来世界。
“在那里,我慢慢想起了很多事,但是我依旧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就像是什么限制了我的思维,让我无法得出那个结果。”
“然后呢?”
“然后啊……”莫玄亦的表情忽然柔和了几分,“我试图做一些我本来不会做的事情,甚至想过死上一死。”
“莫前辈,这不是能笑着说出来的事情吧!”秦蓁都惊呆了。
莫玄亦却觉得那段时间,是一段有趣的体验。
“以前,我觉得自己是破云宗的老祖,得有老祖该有的样子,我像是被框在了一个框里,无法越界,那是我第一次尝试越界的感觉。”
那个框,会不会就是所谓的“人设”?
毕竟不管漫画也好,还是小说也好,故事还未开始,人物设定便会先弄好。
有的详细,有的可能只是寥寥两行字,但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各自的属性和标签,将人设固定下来。
不过,漫画里的“秦蓁”这个角色不同。
秦安宁是因为她本人,才创造了那个角色,她当时说过——
“蓁蓁你不知道,我特别喜欢画和你有关的剧情故事,因为是你的话,我就不需要努力去思考角色在这里该怎么做,自然而然我就知道你会做什么,你的剧情与其说我是想的,不如说是就是你会做的,我给还原了一下。”
这大概是秦蓁和其他角色最大的不同。
她没有人物设定,所以她不会被框住,她是个真实的自己的投射。
直到被搬进了抄袭的小说里,还被魔改。
所以,上一世她也被框住了,在设定的剧情里活着。
“那你越界,越出什么结果了吗?”秦蓁收敛了一下思绪,开口询问道。
莫玄亦脸上的笑意又更加深了几分:“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什么声音?”
“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的声音,她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笔下的息止仙君怎么回事,他就像是活了过来,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拿起笔的时候明明想着要这样画,但等我画完时,我却发现故事和我最初的设想完全不同了,就好像,我只是一个记录者、讲述者,而不是一个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