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跟着晏家,晏家跟在焉容身后,一行人才出蚕房,走入狭长的宫道,一头戴三山帽,穿绯色蟒袍的大太监朝焉容方向迎面走来。
正是提督太监苏敬安!
晏家抬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才略微看清他的样子。
他惊喜的瞪大眼睛,张了张口,哑声道,“父亲?!”
苏敬安却无视他的存在,径直朝焉容走来,一巴掌甩他脸上!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巴掌打懵了,焉容更是压抑不住怒气,抬头瞪他。
“苏安人,你疯了?!”
苏敬安余光看到晏家身上的鞭伤,脸色越发阴沉,冷冷开口道,“皇四子楚焉容悖逆人伦,肆虐无辜,来人,将他押去宗人府!幽禁十日,以儆效尤!”
说完,他没看晏家一眼,吩咐人送晏家出宫。
“父亲!父亲!等等!”
晏家挣开搀扶他的小太监,冲过来慌忙抓住他的手,感受到父亲手里的茧子似乎比记忆中厚了许多,晏家心里一疼,抬头双目湿润的看他,“父亲,多年不见,您过的还好吗?”
苏敬安以为自己失踪这么多年,家里人必定会怪他,哪怕口头不说,心里也是怨恨的。
可上回见到的母亲,还有这回见到的儿子,第一句都是关心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苏敬安麻木的心狠狠抽痛了下,目光落在晏家紧握着他的手上,最终还是没有推开,而是轻轻拍了拍他,对他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博雅书院你也不要再去了,叫和哥儿也回去,今日带你进宫的那位梁夫子与我旧怨,你和他来往要多多留意。”
短短几句话,晏家却听明白了几个信息。
一,父亲虽然没联系过他们,但一直知道他们的状况,这说明父亲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们,他心里是在意他们这些家人的。
二,梁夫子和父亲是政敌,他带他进宫不是为了借书,而是故意让他被四皇子的人抓起来用刑。
可梁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激怒父亲,报复父亲,他大可以在宫外就将他杀了,何必迂回一遭,将自己带进宫中,还要借四皇子的手来对自己用刑?
晏家眼底飞速思虑,得出结论。
梁夫子背后恐怕还有人,而且这个人必定身居高位!
毕竟,一般人可不敢设计一个穿蟒袍的太监,还有身负皇家血脉的皇子。
若真是如此,那父亲抓捕四皇子一事恐怕也在对方的设计中,说不定四皇子被抓进宗人府后,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四皇子被他父亲残害,暴毙身亡的消息!
届时死了一个皇子,他父亲还有命活么?
晏家想到这,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忍着身上的疼,对苏敬安勉强笑道,“父亲,您误会了!我这身伤不是四皇子打的,四皇子人很好,还说要带我来见您呢。”
焉容听到苏敬安要抓他进宗人府后,怕的不行,听到这话忙不迭躲到晏家身后,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对啊对啊!苏安人,您可真是误会我了!您知道的,我平常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肆虐无辜呢?”
苏敬安看了他眼,没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那两个缉拿太监立即将焉容绑起来,堵了嘴带下去。
随后,苏敬安摸了摸晏家的头,温声道,“回家去吧,替我向母亲问好。”
“父亲!今天大年初一,您不回家吗?”
晏家眼睛一酸,连忙追了两步,却被苏敬安的徒弟顺喜拦住,“苏少爷,您别让奴才为难,苏大人说了,让奴才送您出宫。”
晏家看了眼前面走远的背影,失落的握紧手指。
顺喜安排了马车送他,马车里还装着两套书,都是苏敬安读过的,上面还有他做的笔记。
晏家摸着书,神色复杂,最后掀开车帘,叫住要走的顺喜,提醒道,“今日之事,怕是有人针对父亲故意设的局,四皇子恐怕是被无辜牵连的,请公公提醒我父亲多多留意,多谢!”
顺喜脚步一顿,转身笑着略微俯身,颔首答应。
苏欢见晏家的因果线恢复如初,这就表示他安全了。
可苏仁礼的因果线还是处于崩断的边缘。
想了想,苏欢还是飞回了苏仁礼身边,决定暂时跟着他,把问题解决了再回肉身内。
此时,太和殿内。
一位身穿一品官服的白发老者,气质威严的坐在殿中,正和一众同僚修订着今年的治水政策。
开春之后,南方又要面临发大水的问题,每年这时候都会出现一批贪腐官员,或者堤坝不牢固被毁,有大量流民会涌入京城,如何治水,如何安置这些灾民,都是朝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这位老者便是当朝首辅大臣,张久之。
一个小太监匆匆小跑着进来,在张久之耳边耳语几句,不知说了什么,张久之脸色微沉,蓦地放下手上的毛笔,问,“苏敬安真把梁夫子抓起来了?”
小太监不敢欺瞒,连忙点头,“奴才亲眼所见,不仅如此,苏敬安还胆大妄为,把四皇子也抓进了宗人府,圣上原本的意思,是将四皇子幽禁三日小惩大诫,可苏提督却擅作主张,当众说出了要将四皇子幽禁十日的话,而且刚才四皇子被关进宗人府后,苏敬安立马就带着刑具跟进去了,恐怕这回他亲儿子受伤的事,令他动怒不已。”
闻言,张久之脸色这才略微好看了些。
虽然折了一个梁夫子,但苏敬安还在按他设的计划走,这就够了。
“耐心等两日,且看苏敬安要对四皇子做什么,只是这宗人府到底苦寒,有些下人见主子一朝失势,难免会落井下石,你记得,多多照顾四殿下。”
小太监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他走之后,张久之又重新跟在座的大臣商议起事情。
等事情商议完后,跟着他的朝臣们才终于吐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张大人,敢问这苏敬安,可是到了除掉他的时候了?”
张久之眼里闪过一抹冷笑,道,“咱们是为圣上办的差,记住一切都是听从圣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