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生灵能够逃出萧墨的吞噬。
即使它也是第三境。
即使它是众生眼中的......神!
当黑暗从天而降,当他取代天道接管人间之时,这片天地便再也没有什么秘密。
萧墨站在无量空处,静静地打量着埋葬无数传说的圣山。
这片天地从来没有什么狼。
遮掩表层的雪层被阳光融成澄澈的水,岁月落下的浮沙被大风吹尽,历史深处的回响荡漾在群山与草原之间。
在黑暗的压迫下,信仰的神圣金光化为炽烈的火焰,熊熊燃烧在圣山之巅。
一个赤裸的女子在火焰中诞生,踏着奔腾的焰光缓步走出,炽烈的火焰照耀着她明暗不定的眸光。
她一手持着明艳的格桑花,另一只手持着无坚不摧的长野弯刀。
热情与勇毅,尽在一双玉手之中,正如草原传说中的创世神明一般。
璀璨的圣光涌来,将她圣洁无瑕的躯体遮蔽,恍恍惚惚、隐隐约约,也恰如那不可直视的神明。
“你犯了忌讳。”她开口道。
“可怜的神明!”萧墨答道。
无数的信徒在她身后低吟,她持长刀砍向谮越的凡人。
朦胧的刀光中,层层叠叠的世界不断再生、又不断消亡,一个个时代的过往皆埋藏在这一刀中。
岁月带来了沉重的气息,可以令众生与万物腐朽。
没有涉及时间的伟力,就无法在这一刀下幸存。
这是俯瞰万古的神明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轰!
奔腾不息的时光长河从萧墨身后涌出,如同九天之上的银河席卷人间。
萧墨站在滚滚长河尽头,用力一踏。
时光长河淹没刀光之后开始凝固,最终化为类似冰晶一样的透明体,将一切冻结在凡人面前。
淡漠伟岸的身影如同至高的天帝,镇压在时间尽头。
天帝面前,不见光阴。
神圣的女子在凝固的光阴之中破碎,碎成一块块金黄透明的残躯跌入澄澈的冰晶。
直至坠入长河那一刻,她的目光依旧阴晴不定。
混乱的雾气充斥着她的眼眶,世间一切的情感都在在她眼中找到原型。
慈爱又刻薄、威严又亲和、热情又冷漠。
她是神明,也是众生。
萧墨抬起脚,凝固的时光长河重新开始流动。
他掀起黑袍,盘坐在波澜壮阔的历史之畔。。
旋转的太极浮现在他的双目之中,炽烈的眸光刺穿遮蔽历史的阴云。
“让我看看,”萧墨低语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沿着草原的历史往前追溯,萧墨找到她的气息第一次出现的年月。
那是一段混乱不止的岁月,残酷的黑暗笼罩人间。
神秘的仙秦骤然崩塌,修士的余光彻底消散,群雄并起割据人间。
战火弥漫世间,凡人苦不堪言。
岁寒,草原大饥,人相食。
一只洁白的小狼睁开了双眼,好奇地注视哀嚎着的世界。
忽然,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它抱起。
“嗷呜~”
它奶声奶气的尖叫。
身穿兽皮裙的男人笑着说道:“一只神异的小狼,以后就跟着我吧。”
男人来自东方,从荒古的部落里走出。
年轻的乡下人为闯荡世界而来,一只可爱的小狼踉踉跄跄地跟随在他身边。
他走遍了广袤的大陆,也曾追随雄主争霸天下。
最终,他还是拒绝了霸主的挽留,坚决地回到了草原。
割据之势渐显,他不能让故乡的人民坐以待毙不自知。
自此,男人手持战刀带领草原上的勇士们四处征战,让桑格花的芳香传遍草原每一个角落。
空灵的狼嚎成为彻野骑兵征战的号角,让一切来犯之敌闻风丧胆。
即使是装备精良的雄主,一统中原之后念及旧情,也没有再将目光放在已经稳固的草原之上。
中原的雄主,将政权确定为“齐”!赤金的旗帜开始在最繁荣的中原飘扬。
男人也随即将政权确定为“金”!战刀与桑格花共同成为所有草原人民的信仰。
....................
世间格局自此而定。
但是,齐国祖皇帝却早早逝去。
蠢蠢欲动的开国战将们再一次将目光对准了所有的邻国。
从此,便开启了持续千百年的战争,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置身之外。
后来,男人也老了。
他再也提不起战刀。
临死之前,男人回想起自己这跌宕起伏的一生。
他用自己的一生,悟透了一个道理。
政权的确立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结束,反而意味着规模更加庞大的战争,以及能够传承千年的深刻仇恨。
明明只有简单的地域之分,齐人与金人的仇恨却永世难消,竟然似乎完全不把对方当成同一个物种。
这是为什么呢?
在最后躺在病床上仰望天空的时候,男人看到了空旷无垠的天空,思绪飘入悠远的天外天。
是信仰啊!
为什么金人认为自己是金人?因为是他确定了“金”的政权。
当人们拥有共识之后,明明只是一个虚幻的“政权”,却在众人的共同的设想之中,变成了实际的沟壑。
仅仅百里之隔的“金”与“齐”,却被这样的共识严格地将划分为两个群体!
男人不想要看到他付诸心血的事业付之东流,他也不想草原上的牧民相互警惕对方。
他想要看到: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民,能够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喝酒唱歌,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终有一天,政权会崩塌,他无比确信这个事实。
但是有一个东西能够传递万古而不褪色,这将是维系草原万民最根本的力量。
那就是:信仰!
统一的信仰,才是超过“金”政权的稳固力。
只要信仰还在,即使“金”政权崩塌,也终有一天会有新的勇士将草原重新统一。
男人将依旧年轻美丽的狼叫了过来。
“拜托你了,我的伙伴......”
在男人的推动下,对狼神的信仰传遍整片草原!
男人的名声逐渐消失,他的历史被他亲自抹去。
整个草原万民,都是高居圣山之上的狼神创造的。
而男人最初的战友居住在圣山之下,替男人和狼神维护这个传说。
最终,所有知情者全部逝去,掌管传话的小官一跃而成最具权力的神巫。
神权与王权共治草原,神巫甚至比可汗更加高贵!
男人已死,不知未来。
死前,他剥下自己的皮,铸成人皮鼓。
旧时代的战火随着人皮鼓的响声传递到最崭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