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面前白衣男子的身份,尚白珑心中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面前,紫龙如同一个走入暮年的老人,不停地喘着粗气,如同破烂的风箱。
尚白珑再一次追问道:“发生什么了?前辈,我想我可以帮忙,我现在......”
“不!”紫龙沙哑地打断道,“你一定要远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
“离开衡州......不,离开齐国!”
尚白珑紧紧抿起红唇,注视着痛苦的紫龙,倔强道:“我不会走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而且,萧墨非常强大,帮助我们就是帮助人族自己,他一定会出手的。”
“住口!”紫龙猛然出现在窗前,疯狂的眼眸紧紧盯着尚白珑。
仿佛只要这个晚辈再固执己见,他就要立马出手狠狠揍她,如同龙族传承至今的规则一样。
尚白珑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忽然,紫龙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狰狞面庞上的怒火与痛苦尽数随雨水褪去。
他眼中倒映着少女纯净又倔强的面容,眼眶中不禁涌出豆大的泪珠,混入永不停歇的雨水中。
紫龙回想起千年前的一幕。
在龙族残兵被再次派遣回这颗星球的前一晚,浑身缠绕着黑气的龙王找到了他。
龙王会为他在漆黑死寂的星空中开辟一条道路,到时候它会寻找机会,送最纯粹又最具天赋的紫龙离开大部队。
“我才不走!”
那是他第一次顶撞伟岸的龙王。
他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是尚白珑现在的眼神却再次让他想起那悲哀的一生,他相信自己当时的眼神一定也是这般模样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龙王开心地大笑,即使黑暗缠身、病入膏肓、伤痕累累,它豪迈的笑声也震碎的龙宫上的万里云霞。
“好样的,紫龙族的小子!”龙王轻轻触碰他的龙角,笑道,“那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你一定要完成它!”
“说说看!”
“找到转移体内黑暗的方法,就交给你了,”龙王大笑道,“我们等着你完成它!”
“一言为定!”
在回忆中,龙王疲惫又明亮的眼睛渐渐消失在无垠的黑暗中。
.........
他所有的信仰与坚持都随着封魔谷所见的那一幕崩塌,荒谬又可悲的现实告诉他,他现在应该立刻带着尚白珑逃走,永远不再回这颗星球。
他苦苦承受了千年的孤独与寂寞,背叛了友情、背叛了自我,花了一生研究出一个没用的东西。
那个任务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活下去的借口。
除了他自己,没有什么会等他一千年。
他千年后才认清了现实,它们早已经败了,败的很彻底。
但是尚白珑没有。
她正风华正茂,依旧踌躇满志。
她正在为龙族与人族的命运不停奔走着,企图成为那想象中的救世主。
紫龙踉跄地退回大雨中,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指责尚白珑不懂事,正如尚白珑永远不会指责他不战而退,横贯在这两个龙族之间的,是漫漫千年的鸿沟,是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冲突。
紫龙呼出一口气,疲惫地摆了摆手,沙哑着嗓子道:“去吧,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我会最后帮你一次。”
帮她一次,就如同千年前的龙王一样。
“可是,”尚白珑迟疑道,“我依旧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局面,你能告诉我吗?”
“去封魔谷看看,答案都在那里。”
紫龙忧郁地望向北方,那是他来的方向,也是他曾许下承诺的地方。
炽烈的雷光再度闪耀在天际,紫龙的身影慢慢消散在大雨中。
“如果你能够传信给萧墨,告诉他我很抱歉。”
幽魂般嘶哑又断续的声音回荡在尚白珑耳边。
他离开了。
................
代步的凤凰莫名其妙死去了,想来是紫龙那里出了岔子。
萧墨只能亲自赶路。
他循着固定的顺序,挨个拜访大齐境内的各大仙宗,均得到了热烈欢迎。
很难不热烈,因为对他怨念最大的弟子们正在各地做苦力,他们的抱怨萧墨听不到。
以往被誉为“仙家福地”的山门变得空旷寂寥,只剩下宗门的主要人物维持香火不断,而这种人一般是最能忍气吞声的,不会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样因为一时冲动就跟萧墨对上了。
越是清楚萧墨此次外出的目的,他们越是不敢在细微处出差错,生怕成了杀鸡儆猴的对象。
但是萧墨并不太在乎这些事情,即使有人真的冲撞了他,他也不以为意,只是认真尽责地将朝廷的意思传达下去,让他们在这几个月里安分一些。
借此机会,他作为贵客好好观摩了一番各大仙宗压箱底的仙器。
与他设想的一样,传承久远、来历成谜的仙器里面藏着大秘密,里面有着很久以前的修士布下的手段。
在观摩各式各样仙器的过程中,萧墨突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些熟悉的手段。
他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两件圣器,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同源的力量。
萧墨不禁笑了笑。
所以,有古人在他之前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吗?
果然应该相信历史的力量,自己所忧虑的问题早早便有人在思考。
一种跨越时空的宿命感袭击了他,让他颇为欣喜。
古代先贤留下的手段可做为一步闲棋使用,说不定未来某一天会发挥作用。
一边思考,一边巡行,萧墨的足迹遍布山河,很快便翻越了秦岭,抵达了大齐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