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值守在局里的警察们都有了一丝丝困倦,不过在一群裹着大衣的人们进来以后,也是每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去询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
“同志,大热天的,你们还穿这么厚吗?是遇到什么麻——”话还没有说完,几乎是在同时,那些人就突然从衣服下面掏出了手枪,接着不由分说地便猛烈开火。
事后,仅存的几个活口供认,他们都是“猎手”的手下,但至于为什么要来袭击警局,都各有各的说法,不过共同点都是在于“猎手”承诺事成以后会给他们一大笔钱——一大笔足以让他们几辈子都衣食不愁的,现在想来简直可笑无比的钱。
“我上个星期还夸这小伙子机灵来着。”身穿灰色长袖的男人拿起白布,小心翼翼地将其盖在一个年轻警察的尸体上,“可他怎么就这么傻!非要替别人去挡子弹?”
阴霾的天空似乎是在打击每个人的信心,也仿佛就正对应着灰色长袖男人的情绪,愣愣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警察的尸体从巷子里面和街头抬出来,顿时宛如刀绞般心痛。
“局长……您先回屋里面休息吧。”有警察劝说着,雨滴就已经打了下去,虽说不是很大,却也足以让这位本就身体不怎么好的中年男人发起寒来,“善后的事情,我们来做就行……同志们都还有劲儿,您的身体更要紧……”
“查!必须追查!!”毫无征兆地暴起,灰色长袖的男人还没有开口,然而下面那些掺杂着愤怒与坚定的吼叫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共振,“王八蛋!!他想干什么!!?和公安火拼??!他以为他是谁!!新海的皇帝吗!!?”
他从来没有教导过手下这样骂人,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再清楚不过这件事了,然而当出现这种情况以后,即便是灰色长袖的男人自己也很难直接劝住。
而且不止是他,眼下的所有人都需要一次泄愤的机会。
“他妈的!局长!您下令吧!”几名浑身是血的警察从队伍里面走了出来,或捂着肩膀,或捂着腹部,也不顾伤口开裂的危险,就举起手中的枪支喊叫起来,“我们现在就杀过去!!不就是些歹徒吗!不就是个‘猎手’吗!他还能翻了天不成!弄死他!替同志们报仇!!”
“对!弄死他!!替兄弟们报仇!!”
几乎是得到所有警察的昂扬回应,也不管医务人员们怎么去规劝,这些将满腔悲愤转化为怒火的汉子纷纷开始请愿,那震撼的场面让路人们都为之惊愕,纷纷停下忙碌的脚步,驻足围观起来。
“嘿!这到底是咋了?”后来的人们一头雾水,但当他们看清楚满地盖上白布的尸体时,也是猛然吓了一跳,“干什么?演习吗?还是说又是什么宣传……怎么都不吱声啊?”
“你不知道?上午那么大的枪声你都没听见吗?”
“我以为那是放鞭炮……等等!枪声?!你是说有人和公安打起来了??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白布都拉出来了,那还能有假啊?”民众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说来却也没有人维护秩序,只是任凭各顾各地说话,也夹杂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流言,“你瞧见没?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公安!都端着步枪呢!你再瞧瞧那一身血,吓死人了!”
“听说早上是有一大群歹徒直接冲了过来,拔枪就射……值班的同志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然后就毫无征兆地交火起来……一直打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结束,都推到街头去了……”
眼看着现场越来越混乱,然而灰色长袖的男人依然保持着沉默——也许是他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也许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到了最后,不得不由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站出来疏散群众,才终于避免局面更加难以掌控。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先让他们好好养伤,然后安抚好牺牲同志们的家属……这些才是最主要的……”依然是熟悉的办公室,作为被邀请过来的顾问,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表现的十分冷静,“喝杯茶吧,有助于平神静心……你知道的,三十年前你也是这么劝我的。”
“我知道。”坐了下来,灰色长袖的男人看着窗外,其它警察们依然在善后,而他则恨不得将牙齿都咬碎,“你说说,‘猎手’那混蛋为什么要袭击派出所?他是不是疯了?”
“……那家伙从来都不是正常人……”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本来打算点上,不过犹豫了几秒后,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便又收了回去,“可他也不是傻子,公开和官方作对……他一定有这样做的底气……然而又到底会是什么底气?”
“抓到他就知道了。”
“你总是这样……从三十多年前开始就这样……”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站起身来,却没有靠近对方,“人人都喊我老局长,可是论资历,你才是最有权威的那个……这件事定然不会被轻视,然而你的身体……你是打算这么早就要撒手人寰吗?”
“我没事。”灰色长袖的男人喘着粗气,用手掌按住被流弹划伤的大腿,这是他在交火中冲在第一线的证明,“真是操蛋了,会所的案件还没全部结束,就又来这么一出……”
“……是啊,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有着猫耳和尾巴的女孩。”无心再去品茶,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回忆着那天在冷藏库里面发现的标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且……那个尸体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是谁?她怎么也会有猫耳和尾巴……”
“先别提了,那件事和眼下‘猎手’的事情又没什么关系。”灰色长袖的男人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很关心的模样,这也并不奇怪就是。
“……如果我说有呢?”
“那就说来听听。”皱起眉头来,显然对于这简短的回答,灰色长袖的男人却放在了心上,“你别告诉我,‘猎手’那混蛋大费干戈,就是为了来抢那个女人的标本?”
“难说。”翻找自己桌子上誊抄的资料,那些杂乱的纸张上记录着些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早些时候调查的记录——大部分是关于‘猎手’的,不过在确认会所老板才是连环失踪案的罪魁祸首以后,就搁置了许久,“你看看这些吧……当时我还没怎么注意,可现在想起来……却是非常可疑……”
“这些是什么?”接过几页资料,灰色长袖的男人认真端详起来。
“是‘猎手’成名之前的活动……他似乎在以前还有个化名,不过并没有使用多久。”一边解释着,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一边分析起来,“你还记得三个多月前我们抓到的那些采购的男孩们吗?他们和其他走狗不同,居然那么果断就赴死了,就好像一旦被抓到就会暴露什么似的……非常……忠诚。”
“等等!你不会是想说,那些家伙效忠的对象其实是‘猎手’吧?”
“为什么不呢?”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点点头,“结合受害者们对于冷库的说法……你想想,采购的男孩们往冷库运送东西,冷库本身肯定是老板建的……然而到了后面,老板居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往里面送进去了什么?整个地下会所里面,能有机会弄到福尔马林的……不也就只有他们了?”
到了这里,灰色长袖的男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出于稳妥,他选择保持了沉默。
“所以……我觉得大概是意识到了会所在走下坡路,迟早要完蛋……所以他们就趁着老板焦头烂额的时候,投奔了‘猎手’去……”越说越感觉能够连上,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甚至暗骂起来,为什么现在才发觉这件事情,“毕竟,就像是今天袭击我们的那些歹徒一样,只有‘猎手’那家伙的手笔,才能够让这些白痴心甘情愿地去死……”
“……查一下他们的家属,近期有没有得到什么意外之财。”简单地拿起座机,吩咐调查组的人这样一句话后,灰色长袖的男人便放下了电话,“那女人的尸体又怎么解释?都做成标本了,检查似乎有些年头了,总不能是从几年前就有了这种打算吧?”
“很简单……物以稀为贵。”寥寥几个字,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就道出了事情的本质来,“别说是‘猎手’了,你我不都没见过这种长着猫耳和尾巴的人类吗?再庸俗一点说……那个至今我们都没找到的女孩……她可能才是真正的‘交易品’,而那个标本只是‘样品’而已……”
“这实在是太超脱常理了。”
“但可以解释的通……不是么?”冷掉的茶水倒映着两人复杂的面色,“我们没有对外界宣布那女孩和这个标本的事情……所以,‘猎手’也算是失算了一遭……他以为那孩子就在我们这里……所以才想着要不顾一切发动袭击吧……”
“就为了个女孩?他是有什么病吗?”似乎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灰色长袖的男人捂住额头,感慨于居然会是这么蠢的理由,“既然你开始提到了‘猎手’以前有个化名,我猜猜,他的最大动机和这个化名有关系?”
“嗯。”橄榄绿色警服的男人笑了笑,高兴于他的老伙计还是这么懂自己,总是在最开始就铺垫好最关键的部分,“关系很大,可能就是我们解决所有问题的突破点。”
“那他的化名是什么?”
“‘猎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