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那沈蒹霜真是个不知羞耻的......”
沈葭曦手触摸着木盒中柔软至极,仿佛一团云般柔顺的霞影纱衣裙,嘴角的笑容都压不下去了。
可想起沈蒹霜之前那样娇羞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凭她还敢肖想太子殿下,也不照照镜子!”
她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穿着这华贵的罗裙在长公主宴上一舞动上京的画面,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自信了。
李嘉芝却没有女儿这样好的心情,她依旧在思索刚刚沈蒹霜的行为、话语。
在自己刻意刺激下,沈蒹霜也没有任何言语冲撞,反而一副心悦太子的表现,这实在是让自己心中一阵不安。
“母亲!”
沈葭曦撒娇般地来到李嘉芝面前,摇了摇她的手:“母亲,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听女儿讲话?”
李嘉芝蹙眉抬头,随后舒展:“啊?刚刚在想旁的事情,曦儿说什么了?”
沈葭曦一脸得意的样子:“我说......那沈蒹霜真是个蠢笨的,这么好的衣裙就送给了我,哼!还想让我替她美言!我呸!不过,看在这礼物的份上我就不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她的粗鄙之处就是了。”
李嘉芝看着女儿面上露出的几分娇嗔,也心中一阵无奈,这太子实在非是两人,如果可以宁愿女儿选别的皇子,最起码会少些蹉跎......
但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据自己对太子的了解,那人至今也还未对自己女儿有任何想法,毕竟曦儿此时年纪尚小。
“曦儿,这衣裙是华丽,但母亲担心的是那沈蒹霜这么做的原因......”
李嘉芝十分明白沈蒹霜定早就对她与沈葭曦有了提防,不然最近不会有如此多的转变。
可今日这一步棋,她的确还没能弄明白。
这样材质上乘、样子时兴、制作考究的衣衫,正是她们这般年纪最喜爱的,不然自己女儿也不会这么直接的就收下了。
“哎呀!母亲,肯定是她入学府后,才知道太子殿下究竟多么权势滔天,所以担心自己之前令太子殿下不喜,就求到我这里了呗。”
沈葭曦的眼睛就没再衣裙上移动过半分,全神贯注地打量着上面每一处地方,生怕哪一个衣角或者哪一处布料被沈蒹霜之前穿坏了。
李嘉芝依旧没被女儿的话语说服,既然沈蒹霜一开始就没向祝霖臣服,这一刻怎么会就突然动了情?
可沈葭曦却再也按耐不住,从木盒里拿出那套淡紫色罗裙,眼里的惊喜更胜:“母亲,我这就去换上去看看,定比那日的沈蒹霜美上不知多少倍呢!”
她笑容灿烂,这是这阵子李嘉芝为数不多的见到自己女儿真心的笑容,她知道女儿这是真的中意这条罗裙。
于是,暂时放下心里的担忧,点头示意让女儿前去换衣便可。
不一会儿的功夫后,沈葭曦在秋雨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心花怒放地走回到正屋,脸上难掩欣喜神色。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俗语自是没有错的,正如那日的沈蒹霜一般,沈葭曦此刻在‘霞影纱’的衬托下,也显得更加貌美了几分。
只见她高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脚下动作刻意放缓,进到屋内后冲着端坐的李嘉芝欠身行了一礼,姿态优雅,没有了平时在母亲面前的小女儿做派。
这倒令李嘉芝眼前一亮,也露出一个满意笑容,的确自己的女儿是被教养的极好的。
随后,沈葭曦在屋内轻舒玉臂,犹如灵动的蝴蝶般翩翩起舞。
她的身姿轻盈优美,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时而旋转,裙摆如盛开的花朵般绽放,飘逸而灵动;时而踮起脚尖,如轻盈的飞燕,优雅地划过半空。
那微微扬起的嘴角,透露出她内心的喜悦与骄傲。
她的舞步轻盈而有节奏,虽没有乐曲相伴,但任谁都能看出沈葭曦的舞艺精湛,实乃是赏心悦目至极。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沈葭曦的舞蹈所感染,变得格外宁静而美好。
李嘉芝此刻看着女儿优美的舞姿,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无法掩盖心里的激动:“好!曦儿,跳的美极了!定能在长公主宴席上艳压群芳,名动上京!”
沈葭曦在母亲的夸赞声中渐渐停下了动作,虽有些喘,但也是格外的满意自己刚刚的表现。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十分惊喜这件罗裙随着自己的舞动间而散发出的熠熠生辉的效果。
“那沈蒹霜算终于做了件对事,这‘霞影纱’着实不错!给我穿才不算埋没了这般好的缎子......”
随后,她拿出帕子擦拭额间的细汗,然后就隐约嗅到自己身上似有淡淡的香味飘出。
又仔细地闻了闻后,她惊喜地开口:“母亲!这衣裙竟是自带异香的吗?刚刚还未发现,此刻竟有淡淡的香味呢!”
沈葭曦如获至宝般快步走向李嘉芝,喜不自胜地向母亲展示,心里对自己收下这件衣裙的决定越发的满意。
李嘉芝从未听过‘霞影纱’是会散发什么香味的绸缎,本想着莫不是沈蒹霜之前熏香后浸染上的,但等到女儿走近后,嗅到其上的味道,立刻脸色大变!
“曦儿!快!快把这罗裙脱下来!快!”
李嘉芝似是林间慌不择路的野兽,一时间眼睛圆瞪,伸手就要扒下沈葭曦的衣服,但手刚触碰到又猛地收回,似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
的确从未预料到经年后还会接触到这令她无比胆寒的‘隐毒香末’,曾经年轻时,时不时的就要将其洒在江苒身侧,但看着江苒那痛苦模样后,哪怕有着‘主子’的承诺,她也担心自己会不会落到同样下场。
所幸自己或许真的是得上天庇佑,从未像江苒那般有过不舒服得症状,当然没有那些汤剂与药膳的催化,相信这‘隐毒香末’也不至于要了自己性命。
只是苍天却无比公平,因着自己的野心,害死了江苒,也使得自己再也没有过身孕.......
想到这里,她又不顾一切地再次伸手,着急地替女儿脱起了衣服。
沈葭曦不明所以地被母亲拉扯着,吓得脸上花容失色,小脸一阵慌乱。
她只好配合着母亲将那件罗裙脱下,只穿着里衣站在屋当中,刚刚因为舞蹈后而被汗水浸湿的里衣贴在身上,风吹过后还有些凉意。
沈葭曦脸上有些抱怨神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
随后,她可惜的看着地上的衣裙,有些心疼它沾上了灰尘,不过心里庆幸自己是顺着母亲的力道脱下的,应是没有拉扯坏或撕毁了的。
李嘉芝脑中似惊雷炸开,她知道沈蒹霜为何故意送来了这件罗裙,定是因为她知道了是自己害死了江苒!
可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难道是前几日去了清桓公府后知晓的?
这十分有可能,那江府之前自己刻意不让她去接触,怕的也是这个原因。
作为燕国最权贵的世家,调查自家长女的死因,哪怕有着皇家之人从中作梗,也不是毫无可能的.......
李嘉芝越想越觉得可怕,后悔没有阻止沈蒹霜去江府,怎的就放任她再次与外祖家有了联系!
“母亲......”
沈葭曦有些担忧地看着李嘉芝,只因为母亲的脸上这时满是惨白,哪还有平日的红润神态。
“来人!快伺候小姐沐浴!”
李嘉芝突然又想起刚刚接触了‘隐毒香末’的女儿,赶忙吩咐下人们去准备热水。
一众丫鬟、婆子们本刚刚也被李嘉芝吓到,都在偷偷地打量屋内的动静,突然听到吩咐后,赶忙都去忙碌了。
李嘉芝用脚将地上的‘霞影纱’罗裙踢得远了些,然后握住沈葭曦的手:“曦儿,这件衣裙穿不得了。待会儿就命人烧了它去!”
沈葭曦看到母亲踢那件衣裙时就已经满脸急色,现下又听到要烧了它,更加不舍地开口:“母亲,为何非要这般?这衣裙到底怎么了?”
李嘉芝犹豫再三,只好开口:“这上面被人用了名为‘隐毒香末’的毒药,此物沾染了皮肤后虽会散发异香,但能令人脾胃受损,食欲不振,时间久后则会危及生命......”
她自是不能说自己是用过这毒末害过人的,而且此物具体害人的手段也没有透露给沈葭曦,毕竟当年之事知道的人越少则越安全。
沈葭曦本听到衣物上被下了毒,也是心中一惊,慌乱地就想要连里衣都要脱下丢了。
可听到母亲言说这‘隐毒香末’的毒性后,反而安心下来,甚至有几分不以为意:“母亲......这毒末毒性也不怎么猛烈嘛......”
李嘉芝虽心里着急,但的确也不得不承认这毒末没有健脾养胃的汤药相辅,的确是听起来不甚可怖的。
见李嘉芝没有反驳自己,沈葭曦脸上露出一个试探的神色:“母亲,我就宴席上穿一次,怕也无妨吧......您不是说只是伤脾胃吗?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李嘉芝听后,脸色一变,正欲阻止,可下一瞬就听到沈葭曦继续开口:“何况,这沈蒹霜这般计谋,不满足她可怎么行呢?不得让长公主宴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物才好啊!”
看着女儿一脸的阴郁,李嘉芝也明白这是个好计谋,看了看那在地上丢着的衣裙,再想起当年自己时不时也是接触过这毒末的。
富贵自古都是险中求,于是她点了点头,只是继续小心地叮嘱着女儿。
随后,两人又开始商讨起来了。
灼泽苑内,沈蒹霜正在看着一本诗集,前世长公主宴席后,这本《绮谰集》成为整个上京内炙手可热的典籍,只因为其内的一篇诗文获得了那日长公主宴内文会的头筹。
诗集的着者更是成为了上京才女之首,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沈葭曦。
前世沈蒹霜无数次翻阅这本诗集,因着羡慕与嫉妒,可自己却束手无措,只能如阴暗里的老鼠一样,觊觎着天上飞翔的孔雀。
可今生,再从祝渊处得到了这本诗集后,她就明白了,沈葭曦才是那跳梁小丑,借助着旁人的帮助,轻而易举的去占据他人的成果,然后,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不属于自己的荣耀。
沈蒹霜重生后,依旧不屑且不齿于这种行为,在祝渊处得了这本《绮谰集》后,她也只是闲暇时看上两遍。
前世的她早已将其背的滚瓜烂熟,自是没有必要再多费心思的。
得知诗集着者早已丧命后,她只觉唏嘘不已,心里想着只要得了机会就要为这着者将其名公诸于世,应是该让世人知晓这么一位才华出众的文人。
诗环这时候带着一沓点心走回到了屋内,她看着小姐又在读书,心疼得上前夺过小姐手中的书。
“小姐,您前几日天天在侧屋忙着,然后又要读着一本又一本的书籍,您是把自己当铁打的了吗?”
沈蒹霜起身,任她拉着自己到茶案前坐下,吃着诗环带来的点心,疑惑开口:“这不是咱府里师傅的手艺,哪里来的?”
诗环笑了,惊喜地道:“小姐真厉害!嘿嘿,这是郑大小姐给奴婢的,让奴婢带来给您尝尝的!”
沈蒹霜自是知道诗环是受了自己吩咐去了一趟太子太师府的,没想到郑卿岑还让她给自己带了点心。
诗环见小姐吃得开心,继续乐呵呵地说着:“那郑大小姐现在舞跳得美极了!小姐,您也应该看看的!”
沈蒹霜眼前仿佛浮现出郑卿岑那高贵淡雅的神态,看到她在百花中随风舞动的样子,于是脸上满是开心的表情:“是啊,卿岑本就善舞,我刻意为她寻得舞谱自是十分适合她的。”
沈蒹霜这阵子也没闲着,凭着前世的记忆,她从上京各大舞肆处重金买下了好几本舞谱,前世这些谱子之后可都被司羽收集去了他的恒王府。
与其流落他国,她更愿将它们留在燕国,何况有着郑卿岑这样善舞之人,何愁会令它们蒙尘。
“小姐,不过奴婢见那郑大小姐气色好多了!不过,瞧着应是府内生了暗鬼,对奴婢欲言又止的......”
诗环想着刚刚郑卿岑的模样,自己不敢直接相问,但凭着在府宅内多年的经验,那郑小姐定是被家中人所害才会有那般的神色。
郑卿岑前几日突然病倒,且病症怪异,一时间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
所幸沈蒹霜知晓后,前去探望,建议寻了刘政为其看诊,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沈蒹霜点了点头,对于郑卿岑身子的记忆,她也并不全然了解,但既然之前郑府的大夫都不能相信,那么祝渊看重的刘政自是胜过去请宫内太医的。
“梅儿,兰儿之事安排妥当了?”
沈蒹霜复又问向诗环,见到诗环一脸狡黠的点着头。
沈蒹霜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己送给沈葭曦的礼物怎会就那罗裙一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