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郑卿岑的舞步轻盈,似一片羽毛在微风中飘荡,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宛如行云流水。
当她翩然起舞之际,一侧的宋菡清素手轻扬,已然开始抚琴。
其指法灵动,琴弦在指尖下震颤,发出的琴音宛如高山之泉,潺潺而落,清冽且悠远。
与此同时,沈蒹霜亦正襟危坐,玉指拨弄琵琶。琵琶声起,如金戈铁马,又似花前月下,铮铮然与琴音相互呼应。
再看两侧,邓玉妆手持玉箫,朱唇轻启,箫声悠悠而出。
声音恰似深谷幽风,穿梭于竹林之间,空灵而寂寥,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韵味.
而李思缈则全神贯注于笙,轻吹之下,笙音清扬婉转,仿若春日之鸟啼,为这乐章增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
这诸般乐器交织而成的奏乐声,仿若天成,与郑卿岑的舞姿水乳交融。
她的每一个旋转、每一次抬手、每一步移动,都与这乐声完美契合,宛如一体。似是那乐声赋予了舞姿灵魂,而舞姿又诠释了乐声的内涵。
郑卿岑身姿婀娜,随着舞步的转动,裙摆飞扬,恰似盛开的莲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她的眼神灵动而深邃,与这 “莲生香” 之舞完美融合,将在场众人仿佛带回到了离朝的莲花池,那如梦似幻的接天莲叶中唯有郑卿岑在踏叶飞舞。
四周的学子们都被郑卿岑惊艳的舞姿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时间,舞房内鸦雀无声,只有那悠扬的 ‘莲生香’乐曲在空气中回荡。
郑梓岚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内敛沉默的嫡姐竟然有如此高超的舞艺。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而站在一旁的葛楚瑜,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他见过无数的舞者,但像郑卿岑这般将舞与情、意融合得如此之好的,却是少见。
与他有着相同心思的男子不在少数,不少人都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更清楚地欣赏这难得一见的舞蹈。
而刘政虽没有站到人群最前侧,但他眼里的欣赏光芒却是最为耀眼,那是从最初见郑卿岑起就绽放的信任与赏识。
郑卿岑沉浸在舞蹈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那些被郑梓岚欺压的日子,那些在府中默默忍受的时光。
这舞蹈,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情感。
她越跳越起劲,舞步也越发灵动,整个舞房都仿佛被她的光芒所笼罩。
随着乐曲的高潮,郑卿岑的舞姿愈发精彩,她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将 ‘莲生香’之舞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稳稳地站在舞房中央,长发微微飘动,面色绯红,宛如仙子下凡。
这是沈蒹霜让诗环送来此舞谱后,不知练习了多少遍的结果,原本她不知道自己是喜爱舞艺的。
只是在一遍遍练习,一次次舞动间,她爱上了这种在乐曲声中伸展、跃动的感觉,那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命的鲜活感。
片刻的寂静之后,舞房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邓玉妆握着手中竹笛,兴奋地喊道:“卿岑姐姐,你太棒了!” 李思缈也在一旁附和着,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沈蒹霜则微笑着看着郑卿岑,眼中闪着泪花,她知道,这一刻,郑卿岑终于打破了束缚自己的枷锁。
郑梓岚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知道,自己输了,而且输得很惨。
她看向郑卿岑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但在众人面前,她又不敢发作,于是咬了咬嘴唇,转身想要偷偷离开。
“站住!”
郑卿岑的声音响起,清脆而坚定。“‘学誓令’已下,你我都需遵守。从今日起,你不再是上京学府的学子。”
郑卿岑的眼神冰冷,直视着郑梓岚。
郑梓岚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她求助地看向四周,但众人都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脸上一阵惨白,在夏骆渡等人的嘲讽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舞房。
杜夫子一直沉默着注视着一切,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旁的话可说,饶是没见过沈葭曦当日的舞姿,但凭着她在学府里经年的见识,似郑卿岑此般的舞艺,已是个中翘楚了。
郑卿岑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杜夫子,只把后者盯得有些心虚,然后冲着郑卿岑点了点头,杜夫子不发一言地离开了舞房。
下一刻,舞房里传出更大的欢呼声,人群似要把郑卿岑与沈蒹霜几人挤作一团。
‘学誓令’的分量在上京学府内人人皆知,郑卿岑不仅敢发出此令,还这般漂亮的赢了,同时拂了学府夫子的面子,这让所有人都只觉精彩异常,丝毫不亚于昨日沈蒹霜在文会上的精彩表现。
因着郑卿岑的惊艳一舞,令宋菡清的‘琴’、沈蒹霜的‘琵琶’、邓玉妆的‘箫’、李思缈的‘笙’,连带着一起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从此之后,她们四人有了上京学府内‘妙音四仙姝’的称呼。
学府内无论是在花前柳下,还是在亭台楼阁间,时常能听到学子们模仿着当日之景,谈论着那仿若天作之合的舞蹈与奏乐。
甚至连上京内的戏班都将此事改编成了一出雅戏,将几人的技艺与彼此间的感情都升华到了更高的高度,一跃成为燕国内备受欢迎的剧目之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因着郑卿岑事情,整个学府今日都热闹非凡,当然除了沈葭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却不知她为何仍故作坚强的留在学府里受人讥讽。
沈蒹霜自不会去管她,只要有不符合常理之事,那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存在,所以她没有一刻放松警惕,只待回府后去问下词念她们今日探听的结果。
而从上京学府里离开后,沈蒹霜就带着诗环坐上了宋菡清的马车,与她一同去往了宋府。
马车上,宋菡清虽仍欣喜地与沈蒹霜谈论着今日之事,但沈蒹霜却随着马车越临近宋府,心中就越忐忑起来。
她不知道如今宋府是何景象,也担心现在表姐的坚强都是伪装。
马车停稳后,宋菡清牵着沈蒹霜的手一同下了车,沈蒹霜就感受到了宋府的变化之处。
整个宋府给人一种格外安静的感觉,当初来宋府时,门前侍卫把守,门内丫鬟婆子们忙碌奔走,听起来热闹非凡,而此刻只剩下硕大的空旷感。
宋菡清自是看出沈蒹霜脸上的诧异神色,很是自然地开口:“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大多都被我给了卖身契遣走了,毕竟父亲以后不能从官了,虽圣上没有撤了他的官职,可究竟是不可能会与之前一般了。”
两人迈步走进硕大的太保府,的确是除了她们二人的丫鬟跟在身后,往日下人们奔波往复的连廊处处都是空旷的。
“那宋大人......”
沈蒹霜知道宋太保身中奇毒,可究竟是怎样了,心里还是没有底。
宋菡清微微叹气:“宫里来的太医一波又一波,却都是言说尽力了,父亲无性命之忧,但......依旧是是难以苏醒,哪怕醒来也会变成痴儿一般......”
沈蒹霜不知此刻该如何表达心理感受,表姐如愿以偿挣脱开了枷锁,但宋太保这样的身子,无疑又是给了她套上了另一个锁具,令她有了终身的累赘。
下一刻,却又听到宋菡清带着几分轻快的嗓音:“霜儿......你知道吗?我此刻竟是感到欣喜的,你说,我是不是不孝?”
沈蒹霜扭头,就看到宋菡清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虽声音里都是轻松,但表情里还是能看得出心里的痛楚。
沈蒹霜赶忙拉住表姐的双手,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宽慰。
倒是宋菡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用手帕擦干泪水,露出笑容:“不过霜儿,我真的不后悔。”
她拉着沈蒹霜在廊桥旁的一处假山旁坐下,直视沈蒹霜,开口道:“表妹,曾经的我像只金丝雀,看似有父亲、有母亲,有兄弟姐妹,但其实什么都没有的......”
宋菡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空灵,情绪也有些起伏:“可现在父亲卧床了,太保府名存实亡,人们冷眼相对,太子的言语羞辱,或许我还会被退婚......”
宋菡清握着沈蒹霜的手越来越紧,但语气却坚定起来:“但我感觉这两日却是我最开心的,母亲与弟弟不用再躲得远远的,姐姐与姐夫时刻都能回来相聚,而我......终于可以自由的做我自己了......”
沈蒹霜感受到宋菡清心情的转变,知道她的内心是彻底的通透了。
“至于旁的,人这一生本不就是祸福相伴,得失自有平衡,我不怪那书坊主夺了我的富贵,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何况太保府仍是太保府,不是吗?”
宋菡清眼神透亮,满脸都是劫后重生般的喜悦,看的沈蒹霜也想开了许多,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能用自己的所有东西去换来母亲的重生,自己也根本不会去在乎失去的那些身外物的。
宋菡清观沈蒹霜似是真的不再透露着对自己的担忧,欣慰地一笑:“何况,我还有你不是吗?我的郡主表妹,日后替我寻个入赘郎,我就真的万事大吉了!”
沈蒹霜听到宋菡清说这般浑话,脸上也是一红,赶忙伸手与她打趣起来:“表姐羞,这就心里想着郎君了!”
两人笑闹着在太保府里肆意地奔跑着,若是曾经来过太保府的人看到只会觉得不可思议,何时太保府里也允许盛开这般富有生命力的花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