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鹿棠清楚现在唯一能告诉她真相的,只有同样在等洛伦佐回来的布兰温。
布兰温从菲尼克斯那里得知了一些情况,深知今天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无奈之下,他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向依鹿棠坦白。
他清楚依鹿棠怀着孕,身体和心理都格外脆弱,绝不能受到太大的刺激。
他告诉了依鹿棠导致她母亲去世的始作俑者,以及洛伦佐为她去复仇的真相。
在描述整件事时,他都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甚至提前把安格医生和所有的护理师都叫来了,一副做好了依鹿棠会立马情绪失控的准备。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依鹿棠在听到这些事情后,并没有像布兰温想象中那样情绪失控。
她沉默了许久,扶住小腹,眼睫紧闭,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依鹿棠明白。
洛伦佐又一次选择了瞒着她,默默地独自去承受一切。
这个男人
偏执。
自我。
总是不顾一切地为她着想。
他爱她爱的深沉,把炽热的情搁浅进行动里,却从来不计较要从她这得到什么。
傻得让人心疼。
时光流转。
她和洛伦佐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
那些曾经的艰难困苦,都化作了她成长的养分。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洛伦佐庇护的女孩。
她是洛伦佐·甘比诺的妻子,也即将成为一位孩子的母亲。
自己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应当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并不显肚的婚纱在衣帽间的地板拖曳着。
依鹿棠拿起为洛伦佐设计的婚服,笃定的眼神与布兰温目光交汇。
“带我去医院。”
布兰温担忧地看着依鹿棠,想象着她可能会大哭、会尖叫,甚至可能会因为过度悲伤而昏厥过去。
可此刻,绿瞳却映射出女人那张坚韧带着泪痕的脸。
“今天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她缓缓地低下头,眸光透过雾气,落在那件婚服上。
“我作为洛伦佐的妻子,应该跟他在一起才对。”
美利坚 罗切斯特
梅奥诊所,全美顶尖非营利性综合医院,拥有世界一流的医生团队。
只为政府级别和富埒王侯的人物提供服务。
病房外,黑压压的一群手下伫立在门口。
菲尼克斯满身狼狈,头发凌乱,衣服上也沾满了不知是血迹还是污渍的痕迹。
他双眼布满血丝,正紧紧地抓着主治医生的脖子,手背青筋暴起。
另一只手拿着枪,狠狠地抵着医生的脑袋,嘴里发出愤怒的怒吼。
“你他妈干什么吃的,不是都做了手术了吗?什么叫醒不过来,啊?”
主治医生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深知自己刚才做手术的病患绝非寻常人物。
但作为一名专业医者,哪怕在这生死徘徊的威逼情境下,也必须如实相告。
他强忍着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病人在之前就因为脑部受过重创,这是一个旧伤隐患,这次又遭受了强烈的爆炸冲击掉进了河里,导致脑部又二次受损,脑部血管出现了淤血,我们医疗团队已经竭尽全力,为病人实施了开颅手术,但是,至于病人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这真的只能看病人自身的自主意识了,最坏的打算,只能是成为..植物人”
菲尼克斯双眼圆睁,太阳穴处的青筋凸显出来,发狂般地怒吼着:“妈的,靠自主意识清醒,那还要你们医生做什么,信不信我……”
“菲尼克斯!”
依鹿棠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不远处。
脸上的妆容虽已褪去,但羊脂玉般温润的脸庞依旧淡雅白皙。
此刻的她神情厉色,全然不见以往娇弱的模样,大声呵斥道:“你在这发什么疯,把医生给我放开。”
菲尼克斯没想到,依鹿棠会这么快知道洛伦佐进了医院。
目光转向依鹿棠身后,看到布兰温不断给他使眼色,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
他紧抓住医生脖子的手松了一些,但心中的愤怒和担忧却丝毫未减。
“夫人,阁下他...”
依鹿棠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了,把医生放开!”
话落,菲尼克斯逐渐从失控的边缘慢慢平静了下来。
抓着医生脖子的手无力地垂落。
看着依鹿棠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试图将她拦在病房外。
“夫人,你怀有身孕,又一路赶过来,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来照顾阁下就行。”
一向冷静稳重着称的男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看着失态的菲尼克斯,依鹿棠心中明了病房里的情况必定不容乐观
心仿佛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每跳动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但她知道,此刻不能被悲痛彻底击垮。
“让开”
她咬着牙,推开菲尼克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进了病房。
仪器滴滴的声音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
病床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男人闭眼躺着,头部缠着厚厚的纱布。
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随着他微弱的呼吸,面罩上不时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空气一片死寂。
菲尼克斯和布兰温走了进来,却一直没有说话。
原来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很难哭出来的。
依鹿棠神色木然地坐在病床前,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般,拼命咽口水。
她双手捧着为洛伦佐准备的婚服,将它轻放在了病床前。
目光移向洛伦佐那包扎着碎片伤口的手。
绷带缠绕着,隐隐透出血迹,无名指上却依旧戴着婚戒。
她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动作是那样的轻柔,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加重他的伤痛。
慢慢地俯下身,发丝滑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眼睛微闭,长睫颤动,轻轻凑近洛伦佐的额头,在那里印下一吻。
老公...我是依鹿棠..是你的妻子啊...
你不是说过,让我穿上婚纱,做你最美的新娘吗...
我已经穿上婚纱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呢...
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
两个大男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轻微啜泣。
特别是布兰温。
他见证了两人从相识、相知、分离、重逢。
见证了两人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步入婚姻的殿堂,开启新的生活。
命运却像是故意捉弄一般,还要让他们遭受这突如其来的磨难。
布兰温心中满是悲痛,用袖口擦拭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尽。
反倒是依鹿棠,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她站起了身,向他索要了一个东西。
那是他们的结婚证书。
昨天,这份证书就从政府大厅盖章寄了回来。
有了这个证书,他们在法律意义上正式结为了夫妻。
随即,两人看到依鹿棠拿着证书,转过身垂首亲吻着男人戴着戒指的手。
今天在这间病房里,以及在菲尼克斯和布兰温的见证下,他们就算是正式举行了婚礼。
没有豪华的游轮,没有缤纷的鲜花簇拥,没有激昂的奏乐旋律,没有欢快的舞会,没有众多的宾客见证。
她明白,洛伦佐即使知道是这样朴素冷清的婚礼,也一样会心甘情愿地和她一起完成。
因为对于他来说。
只要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依鹿棠身着洁白神圣的婚纱,身姿在病房灯光下略显黯淡。
她轻轻地将结婚证书翻开。
清晰的字迹中,夫妻双方一栏里,赫然写着两人的名字。
阳光透过窗扉洒落在病房里,依鹿棠捧着结婚证书,世界仿佛失去了温度。
“老公”,她拉着他的手,将掌心覆盖在自己的侧脸:“我在牧师的见证下宣誓过,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要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低下头,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哽噎着。
“我会和宝宝,一起等你醒过来”
压抑的呜咽声越来越大,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撞击着墙壁。
“只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