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边,只说令狐老爷子了了古枯情丢在中极的因果,做法坏了其三十年气运小惩大诫,又准了迦耶髅化的请求,想着尚在九州会盟期间,阴阳宫中还有九洲各方的贵客,实在不可怠慢,忙极速回转中极。至老爷子回了阴阳宫,亦是夜半时分。
老爷子才进了阴阳大殿,心中突然感应,发觉千幻、万象深陷劫数之中,忙在左手掌中起了一课,暗道不妙,急唤道童去请阁主,自己驾起一道轮光,往上方浮空神土去了。
令狐阁主原本在阴阳宫中替老爷子招待宾客,觥筹喧哗,笙歌燕舞,直到了夜深方歇。加上又适逢九州会盟,更是种种事情繁杂。此时此刻才得了点空闲,做完晚课,准备同寒冰夫人休息,就听得道童呼唤,说是老宫主急召。
于是阁主连忙起来穿衣收拾:“这个时辰了,父尊大约才从道魔孤岛回来,本该直接休息了,现下急召我,莫不是去道魔孤岛平衡因果出了什么岔子么?”
夫人也缓缓起身,倚靠在床边,道:“自从那古枯情来闹了一场,公公的心思怕是就没有定下过,没瞧着当日就一道法旨叫孩子们出去了。自从你立了道统,公公已几千年不管这些事情了,如今既然叫你了,必是有些什么要紧交代。你早早上去,别耽误了。我私心想着,别是幽冥老祖……”
“梦云,你别多想了,仔细伤神。就算是幽冥老祖,他现在也翻不起来什么风浪来。我今早为了青面尸傀一事占了一课,发觉小九他们不知怎么伤了鬼脸娘,幽冥老祖为了救他这最后一点血脉,定然要再伤一次元气。更何况迦耶髅化也才也亲自去了一趟极北外海,幽冥岛上的事情,我看暂时可以放一放。”阁主顿了一顿,“多思无益,你这几日这般忙碌,想来也是劳神的紧了。你且先睡吧,我去见父尊,很快回来。”
夫人听了,伸手捏了捏阁主的手,说:“我等你回来。”
“听话,你最近累着了,早点睡,我去去就回。”说罢扶着陈梦云躺下,掖了被角,便出门了。
阁主出了门,驾起了轮光,拔地纵身而起,化作一道无形无色的迷蒙光彩,上了浮空神土。他才过了双阙,就看见老爷子负手而立,忙迎上去,拱手作揖:“父尊。”
老爷子一听是阁主到了,转过身来:“老八、小九两个深陷劫数,怕是不妥。我方才回来路上,算出白云大师在暗中已经帮了他们一把,只是他的法子虽然能保住他们性命,却终究难逃伤损。”
阁主一听,忙在掌中起卦,发觉主少男伤损,性命无碍。但是有一丝伤残之意,恐难以复原。茫然之间,心下一惊。忙看向老爷子,:“小九……”
老爷子倒是看得明白,知晓这是天命,况且他们两个已经入劫,强行逆天而为也是不妥,便道:“你且定下心神。小九伤残之象,天心已定,不可轻易违抗。况且阴阳变换,福祸相依,安知一定是件坏事?眼下幽冥老祖四处布局,不就是为了搅乱九洲,趁机寻了那东西,好硬抗大劫。小九上好的根器,性子高傲张扬,从前只当做小孩子心性,倒也不妨事。然而现下这个局面,他又三花开了其二,反倒该是个教小九韬晦养光,收敛心性的好时机。一旦他性子收敛,日后行走九洲海内,哪怕游行三界,也不怕招惹别有用心之人觊觎窥探,可省下不少麻烦。咱们也多时机空闲,应对幽冥岛。”老爷子不愧是万年根基,长久修行,这事情看得清楚,也说的明白。
阁主听完,也在心中思索一番,将其中道理想得透彻,便问:“既然如此,不知道父尊唤我出来,有何吩咐?”
老爷子看了阁主一眼,道:“白云大师虽然早有谋划,终归还是有所欠缺,只能做破劫之用。这次遭劫,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个当年除恶不净,惹下君星河百年杀戮,有损阴鸷所致。老八不过是因为当年纵着小九,所以一并报应罢了,原也不是该报应在他身上,所以并无大伤损。只是小九,虽说不可强行为之,但烦请你为小九开坛,祝祷攘灾。为父稍后便动身,去接他们二人回来。”
“可父尊,您的法旨……”
“无妨,只不过是古枯情那日来了消息,到了那东西该出世的时候了。你那迦耶髅化不是也快等不及了么。上道魔孤岛原来不用他们两个出什么力,不过是我怕这个鬼精灵在家里呆着,偷听到什么。不过瞒了他这么久,这次却要慢慢告诉他些东西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吧。”老爷子说完,冲阁主示意一眼,借了轮光,直往西南大水而去。
阁主也不拖延,着道童下去阴阳宫中同夫人告诉了一声,自己便在这练功道场,玄莲池下,命人面北布置了供桌祭品,供奉香烛金钱,通天宝诰;阁主自己回了阁中净室,沐浴更衣,定了心神。他来至供桌法坛之前,念了净心、净口、净身之咒,又用符咒净了天地,只因阴阳阁立在浮空神土上,早用八根神索连住先天山脉地气,而阴阳宫方圆土地也早都借阴阳风水眼安镇住,所以无需再用符咒安宁土地。只焚香持咒,烧了宝诰,请了护法神灵镇住道场,便开始做法祝祷,不提。
老爷子同阁主布置停当,马不停蹄地驾着轮光往西南大水奔赴。路上留心感应着兄弟二人安危,心中着实难受。忽然有感西南大水方向,祥瑞昭昭,瑞气冲空,知道是千幻放了先天五气镜出来,有天地感应而生,才在死阵内外里外应和,忙提修为,加快而去,不多时到了西南大水上空。
西南外海,世称诡云溺海,凶险异常,如先前百草所说,是幽冥岛的另外一处门户。在诡云溺海外围,同西南巽洲相近的一片海域,因为稍显平和,又有十数个海岛,便被君家占了去,做自己的门庭道场。只是君家到底收了许多冒姓旁支进来,虽然卫护门庭,却让君家人口暴涨。渐渐诡云溺海外围这一片海域上的这些海岛便不够用了。后来机缘之下,被君家发觉一座上古遗留道阵,将西南大水同西南外海两道岛屿相连。于是君家便将一些旁支通过此阵送入西南大水海域,占了几座海岛,做了旁支的道场。
左道上的修行,不似那九洲正道,讲的是:
胸中阴阳颠倒颠,三昧真火炼真阳;
养成先天真气足,斩却三尸始登仙。
左道所以不为正道所容,全是因为他们炼阴不练阳的法门,实则大损阴德,有违上天仁德。但是毕竟君家旁支是些不尊天道的无德之人抱团,得了君家的房中之法后更是走的滥采的路子,久而久之,他们占的那几座海岛上,污浊阴损,瘴气密布,一片乌烟瘴气,比起外海里面,西方瑶光幻海上道魔孤岛三位娘子联手逼起的魔障大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千幻探访恶阵之中,为了守住元神周全,用了先天五气镜和四色令玺加持自身,反倒勾动了上天应和,大降祥瑞,同他的法术里应外合,搅乱了西南大水的气氛。只因上天祥瑞,瑞气腾腾,庄严清圣,与左道相克太甚,引得西南大水上的君家旁系,凡在岛上的,纷纷出动,来了君星河的道场上空。
君星河自从百年之前被万象、千幻二人联手废了万里云烟罩,道行大损,又痛失亲弟,更是雪上加霜,只为重修报仇,投身恶道邪法,将道场做了恶阵,早就断了与西南大水上众人往来,只一心采补炼剑,布置恶阵。近五十几年,恶阵成型,邪气漫天,恶障盈盈,西南大水已经无人能上他岛上去,俨然一处禁地。更莫说现在,更是:下有魔岛恶阵万分凶险难敌挡,上有天生祥瑞瑞气庄严清圣气。
西南大水上空,聚气一众君家子弟。虽说各个都好奇是个什么情况,却也只敢停在外围,远远观望。叽叽喳喳,窃窃私语。正巧这是老爷子赶到,隐了身形气息,在远处看着,见君家众人俱都围着一处,便知缘故,于是借了一道无色轮光,往那处祥瑞之气处去。
来到近前,被他瞧见原来早有几个君家子弟中辈分高的,仰仗修行时日长久,正探头探脑,准备往恶阵上探个究竟。老爷子留心听了,不过是他们见天生异象,疑心君星河得了什么宝贝,不欲使旁人知晓,才布置了恶阵,自己在阵中悄悄钻研。
那几人原也是君家旁系里面没有出息的,更是没得着什么家里传承的宝贝,又想着自己辈分比那君星河高了许多,理当是君星河将宝物献出供奉才是。一时之间气不过去,起了歹心,想从外合力,破了恶阵,进去夺宝。
老爷子留心用神关注着阵中状况,知道现在还不该万象破劫之时,担心万一他几人一同攻阵,坏了阵中光景,那便是大大不妥,自己两个孙儿便有性命之忧。于是老爷子将轮光一隐,显出本身来,顿时一道七彩神光,带起万里瑞彩烟霞,照在西南大水上空,将这些君家旁系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说起中极阴阳洲老宫主的名号,在九洲海内到底是万多年的名声。老爷子身形一显,君星河道场之外,顿时炸开了锅。连同那几个歹毒之徒,一时之间也失了神,不知如何是好。众人乱作一团,惊奇有惊恐,只奇怪令狐老宫主为何会出现在西南海上。
只听老爷子运足了真力,朗声道:“尔等速退!”
果真好道行!
老爷子这一声,似洪钟大吕,震慑人心,回音寥寥,久久不绝,整个西南大水,都听得清晰分明。
只是那左道之中,有几个不是见利眼开,唯利是图之人,哪里有一丝半点的道德心肠。本身见着天生异象,已经贼心蠢动,此时又看见中极令狐老宫主现身于此,可不是更坚定了有宝可占,有利可图的心思。一时吵闹声四起。近前几个,原也说了,是君家之中辈分高的,还算定得住心思,上前来同老爷子理论:“老宫主不远万里,从中极赶来,难道只是为了霸占我君家的宝贝么?”
老爷子冷笑一声,暗道这些人见识狭隘,也不瞧瞧现在这是什么阵仗,就说是宝贝降世。想着现在时机不到,也为了自己孙儿们破劫无碍,虽说不愿理睬,也只好开口道:“便是宝物出世,凭你们几个,难倒不怕宝物气机太盛,担不起吗?”
老爷子毕竟威名赫赫,此话一出,那君家长辈,一时语塞,竟然心中一虚,不敢应答。与他并肩一人,倒是有些胆量,竟然迎上老爷子目光,道:“老宫主笑话。此处乃是我君家道场,异宝现身于此,当然是气机所在,自当是我君家近水楼台,收归门下。再者说来,你九洲地界,物宝天华,得的宝贝还少了么。怎么也能屈尊降贵,看上我君家这左道之地出来的东西。”
老爷子一听,哈哈一笑,道:“果然好口舌!这样伶牙俐齿,你若是个女娃娃,可当真讨人喜欢。你这后生,可是君家‘风’字辈上的?”
老爷子一语中的,那人也是一愣,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如何知道?”
“你是小辈,我如何不知道。你往上一辈,该有一个叫君书绾的姑母,可对?”老爷子看他一脸疑惑,继续道:“你不用如此诧异,你君家规制,我多少知道些。西南大水这一片,原本就是君书绾管辖之内。风字辈的更是她一手调教出来。老朽不才,许久不出中极,可犬子行走九洲海内,仍是常事。君书绾当年的佚事,你们也都该有耳闻。老头子知晓,又有什么奇怪?后生,你风字辈上,还有旁人么?老头子好奇,虽然不曾见过‘浣墨吟诗绾青丝’的绝妙风采,仍想看看她亲自教导的风字辈,究竟有君家多少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