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倒计时,第三天。
顾东楠主动揽下了婚礼上的策划和布置,这些天一直忙碌在婚礼现场,郎不辛就天天丧里丧气的趴在顾东楠身后,跟着顾东楠忙前忙后。
偶尔瞧着装饰摆的很不得劲,虽然顾东楠听不见,但是郎不辛还是会故意拿腔作调的指指点点两句。
龚城过来接顾东楠回去,顾东楠丢下手上的事笑着上前,郎不辛便翻着白眼跟上。
龚城瞧着顾东楠额头有着细密的汗,伸手帮顾东楠擦汗。
“这些天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婚庆公司吧。”龚城说道。
“不辛苦,这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跟你的婚礼,操办自然得亲自上手。”顾东楠回道。
忽然不远处有花盆砸碎的声音响起,龚城视线落过去,正看到一个工人在着急忙慌的弯腰收拾。
龚城看清了那花盆里的是低培蔷薇,了无波澜的眼中泛起了涟漪。
“蔷薇?”龚城问道。
“我见你喜欢蔷薇,所以自作主张婚礼现场主要以蔷薇花做布置,刚刚那个盆栽蔷薇是到时候在台下摆放装饰用的。”顾东楠说道。
可是我不喜欢蔷薇。
喜欢蔷薇的是陶志。龚城心中想道。
脑海中有细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龚城看不真切。
只隐约能辨析那是一个被蔷薇花海围绕的高台,台阶上的陶志在万众瞩目下将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自己甚至能一瞬感知到那触感的微凉。
画面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似乎开心到快要哭出来。
顾东楠看龚城晃神,连喊了几声,龚城才回过神来,而此时龚城已然湿红了眼角。
“小城,你又……”顾东楠目色纠结。
龚城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寻常沉稳淡漠的样子。
“抱歉,我又犯病了。”
“一会儿回去我会吃药的,不用担心我。”龚城说道。
婚礼倒计时,第二天。
龚城心里压抑的厉害,只觉喘不上气,最终决定去附近的湿地公园走走散散心。
公园里空气清新,看着路上闲逸溜达玩闹着的路人,龚城不知缘由的烦闷也散了些许。
反应过来时龚城已经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中心湖,看着湖里脖颈依偎的天鹅,龚城停下了脚步,手肘撑在栅栏上,安静的看着天鹅互啄着玩闹。
此时漫天晚霞铺就万里,绚丽的流光倾洒在湖水上,天鹅游戏着拨开身下粼粼波光,一时潋滟流转,芦苇随着些许凉意的晚风而摇曳,散落三两飞絮。
不觉间,龚城满是疲倦的眉眼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先生你好,可以帮我拿一下摄像机吗?我鞋带散了,摄像机有点笨重,我不方便拿着来系鞋带。”背后有女生说道。
龚城闻言回头,伸手接过了对方的摄像机。
待到女生系好鞋带抬起头来去接回摄像机,拨开眉眼与龚城的视线撞上,女生神色一怔。
“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见过?还是说我们是同学之类的?”女生疑惑的问道。
龚城沉默,只以对方是在搭讪的意思。
女生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疑似老掉牙的搭讪说辞。
“你别误会,我不是搭讪哈,真就觉得你很眼熟。”
女生说着便拧着眉作思考状,随即拿出手机开始翻找,在找到图片后一时兴奋起来,赶紧将手上的图片给龚城看。
“你看,我说我见过你吧,我不仅见过你,我还给你拍过图片呢。”
“当时这图片我投稿了校园的活动公众号获了名次,所以还能找得到。”
“这也太有缘了吧,没想到几年前在这中心湖遇到你,几年后又在这遇到你。”
“就是之前你们是三个人,现在你就一个,所以我才刚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女生笑道。
龚城本兴致缺缺,在看清女生手机上那张图片后,龚城瞳孔刹那紧缩,猛得抢过女生手机,死死的盯着图片的内容,抓握手机的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只见那图片上是三人的合照,分别是龚城、陶志和许言泽,前面还有一只金毛昂首挺胸咧着个嘴。
不过几息时间,龚城便赤红了眼睛,脖颈上的青筋明显的暴起。
照片上的自己青涩而腼腆,紧凑在陶志身边,眼中流转着爱意。
陶志摆着剪刀手笑的开怀,没个正形。
没有戴眼镜的许言泽卸下了清冷和疏离,站在陶志身边的他神色分外温柔。
画面里的一切都与所谓的现实相矛盾。
按照自己对陶志的厌恶和畏惧,根本不可能在陶志身边露出这种没有丝毫拘谨和防备的表情。
陶志那样一个恶人,又怎么会笑的这么纯澈和没心没肺。
许言泽曾经受陶志欺辱而恨透了他,又怎么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他一起拍这样和睦的合照。
矛盾的地方太多,不合常理的细节也太多。
这是一张按照自己原有观念和记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一张照片,可是它却真真切切的存在于自己眼前。
龚城视线落去公众号文章上的时间。
五年前的这个时候正是自己一生中最黑暗最无助的时间段,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忍受着陶志以各种各样的羞辱人的方式在自己身上取乐,却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
那个时候的自己又怎么会像照片里一样在他身边这么的放松,甚至是……羞涩和欣喜。
可是这照片是真的。
自己却没有关于这个照片的任何记忆。
就像这段记忆被删除后以新的记忆覆盖了一样。
在这段记忆里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跟陶志来到这个湿地公园?
记忆飘忽浮现,如刹那烟火。
“那先生陪我约会吧,像寻常情侣一样的,拉手、散步、看电影、抓娃娃、吃饭、接吻,然后住宾馆。”
龚城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一时间头痛欲裂,几乎就要站不稳身形,女生慌乱的搀扶。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低血糖了?突然一下子脸色好差啊,我包里有糖果。”女生担忧道。
龚城抓住了女生的手腕,抬起头来,努力克制着自己几近失控的情绪。
“你还记得当时的事吗?我跟这个男人,就是中间的这个男人,你还记得关于我们当时在中心湖前的相处细节吗?”
“例如我有没有很害怕他,或者是他是不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那种态度?”龚城神色恳切的问道。
女生被龚城整的有些懵。
“没有吧,我记得当时你们让另外一个男人给你们拍合照,看起来你们三关系都很好。”
“然后我在旁边关注你们老半天,没忍住主动找你们当模特练手。”
“整个拍照过程都是很愉悦的,我对中间这个男人印象挺深的,我记得他大大咧咧的有些跳脱,说话也很幽默风趣。”女生回想着说道。
龚城张嘴想要继续问,却说不出话来,眼中泛着雾气,双肩发颤的厉害。
自己无数次的想跟心理医生证明自己的记忆存在偏差甚至是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记忆,但是哪怕自己表述的再歇斯底里,却始终没有任何说服力。
可是现在手里的这个照片,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直白的证据。
一个来自于被尘掩的记忆断层处,然后意外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证据。
龚城知晓女生只是一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什么。
“我们可以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想要这张照片,辛苦你发我一张。”龚城急色道。
女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龚城这急匆匆的神情,知晓这照片应该对他来说存在一定的重要性。
女生点开微信二维码,龚城连忙去扫,却不用申请直接进入了聊天页面。
“诶呀,想起来我们当时是加过微信的,还给你们发了一堆照片呢。”女生说道。
龚城一瞬的呆滞,随即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流淌下来。
“原来,我真的没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