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剑直入海中,清晨的阳光斜斜投射在巨剑之上,在海面上打出一道大到夸张的阴影。
剑首如山。
山体之尖,留有一块十丈有余的平地。
余生此时躺在平地上,双眼麻木的望向天空,冰冷得似乎已经停止了思绪。
他的右手紧紧握住,好似还牵着余伶儿的手。
悄悄的,泪水从他眼角滑下,顺着泪痕滴落。
余伶儿为了余生被天诛石击中,落入六欲魔地,死对她来说已经是注定之事。
从再见到永别,仿佛不过几瞬之间。
可上天似乎还嫌不够,此时的余生,与小龙也失去了联系。
左手上,余生还能感受到小龙身体携带的清凉感,但任他如何呼唤,小龙都没有得到回应。
而且,原本已经五尺长度的蛇身,此时也回到了当初与余生相遇般大小,围在余生手腕之上,一动不动。
曾经洁白的蛇身,此刻也宛如开裂了一般,带着密密麻麻的血痕。
余生痛苦的闭上了眼。
余生身旁,丁冬时不时的低头看去,她脸上七分关心三分担心。
而在丁冬身后,不远处,陈画月正对着云河长老低头诉说着什么,云河长老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时而眼神望向侧边。
侧边,云河长老目视之处,一位宽袍束发的男子闭目朝天,手中把玩着一只血色之物。
“顾清幽,余生他没事吧。”丁冬忍不住跑到宽袍男子身前,快问道。
宽袍男子睁开眼,眼中青光如玉,他将手中之物收起,笑了笑道:“无碍,他想通就好了。”
丁冬瘪了瘪嘴,然后又转身来到余生身旁,用力贴了贴余生的额头然后又拍了拍余生的手臂,见余生侧过身去,才相信了顾清幽的说辞,于是出口道:“余生,你怎么啦?”
“我没事...”余生低沉回答道。
见余生终于开口说话,丁冬一下子有了精神,急忙伸手拉住余生,说道:““哎呀,你这样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你坐起来给我看看。”
“我没事...你...”
“哎呀,让我看看,没关系的。”
“我真的没事。”
“哎呀...”
“走开啊!烦不烦!”
余生一声怒吼将丁冬吓退了几步,而余生的话音刚落,此处突然急速降温。
头上原本初升的晨曦,顷刻间消失,云层都开始要压下来。
浪声叠打,乌云盖顶。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惧怕,看向那名宽袍的男子,而那男子却是淡淡的笑着,只是眼神之中有一丝不满和怒火。
大能一怒,天地变色。
“顾清幽,你干嘛?”丁冬脸上带着委屈,冲着那男子喊道,在丁冬喊完之后,四周的一切都恢复如常。
宽袍男子也重新闭上了眼。
余生此时也清醒了许多,刚刚吼完丁冬之后,内心似乎也通顺了一些。
“对不起丁冬,我刚刚不应该吼你的,对不起!”余生站起身,郑重的对着丁冬道歉了两次。
丁冬见余生这般诚恳道歉,脸上刚刚的委屈瞬间化为笑意,但很快他又装上冷面,哼哼道:“哼,我生气了,你说怎么办吧。”
余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哄逗丁冬。
但不必等他开口,丁冬便嬉笑道:“只要你答应我的事情,能做到,我就不生气了。”
余生表情一愣,瞬间释然,微笑点了点头。
丁冬所说的,自然是去找她之事。
余生看向那名男子,之前那只将他带出六欲魔地的手,就是此人。
或许是境界相差太远,余生便没有对男子产生太强的恐惧感,只觉得男子站在那里仿佛身后的南海一般,源源不断,深不可测。
“等你回到沧南宗一定要好好修行,早点来找我哦。”丁冬笑道。
余生将目光转向丁冬,刚想点头,却听到云河长老出口说道:“恐怕,你回不去沧南宗了。”
余生皱眉看去,却见云河长老带着陈画月走了过来。
陈画月眼睛看着余生,神情有些愧疚。
“为什么?老头子。”丁冬跑到云河长老身前,疑惑问道。
云河长老缓慢来到余生身前,停下之后,细细打量,最后将目光对准来了余生的腰间。
余生看去,表情一滞,经过几番战斗,余生身上修袍已经破烂不堪。
而在其腰间,露出了两个储物袋。
“那个是金世佳的?”云河长老冷冷说道。
余生心中顿时紧张,他下意识的就想询问小龙,但却发现没有回应,心中悲凉的同时,余生也突然开始明白,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需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做判断。
他必须要比以前成熟,比以前稳重。
收起心神,余生脑中开始急速思考。
这两个储物袋确实有一个是金世佳的,但云河长老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也完全可以是在蜃象之地中抢来的呀。
如此肯定,那便是只有一种可能。
杀死金世佳的事,被宗门发现了。
所以,云河长老才会说自己回不去沧南宗了。
云河长老会杀了自己吗?
不会。
因为云河长老虽然在宗门中资格最老,地位也只在宗主岳山之下,但从余生耳闻之中,云河长老绝不是一个会背着宗主,私做主张之人。
若他要杀余生,只会带着余生回到宗门然后交给宗门处置。
所以,云河长老是想放走他。
“云河长老,此事还有隐情,当时金世佳设计想要欺凌画月,余公子见义勇为...”陈画月在一旁出声道。
云河长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余生,似乎在等着余生回答。
此刻,余生再次陷入思绪。
陈画月替自己求情,这便表明云河长老似乎并不知道陈画月才是杀人凶手,也就是说,宗门已经将金世佳的死,盖在了余生的头上。
因此,此事,宗门,或者说是云河长老,已经认定余生就是杀害金世佳的凶手,而陈画月反而成了此事的另外一个受害者。
余生心中有一种冲动,他很想将所有事情经过都告诉云河长老,告诉他,陈画月才是最后补刀的那个人,而他自己则是被逼无奈。
但云河长老会信吗?或者说,陈画月会不会为了自己甘心承认。
“云河长老,其实...”
“就是这个!”余生打断了陈画月的话,将腰间的一个储物袋交给云河长老。
“是你杀的?”
“云河长老...当时...”陈画月紧咬朱唇,欲言又止。
“是我杀的!”余生看着陈画月,平静开口。
“余公子...”
余生对着陈画月摇了摇头,便不再看她。
云河长老双眼眯起,他将余生抛来的储物袋打开,看了看袋口之处,然后点了点头。
“你杀害同门,按宗门律法,本该以命偿命...”云河看了看陈画月,又看了看一脸不解的丁冬后,接着说道:“但金世佳所行的亦是禽兽行径,加上蜃象之地中,你所作所为亦是杨我宗威,此事...老夫就当你已经死在了六欲魔地吧。”
云河长老说完,余生仰天长叹。
沧南宗五年的时光,此刻仿佛突然变得陌生。
“将你储物袋交还回来,此事便了了。”云河长老微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