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是的,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江源洲就想起了。
啊,她就是我的母亲。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变。
只是,这些年来,为什么我会一直想不起她呢?
江源洲的眉头紧锁,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仿佛在努力抓住那些飘散的记忆碎片。
房间里弥漫着烟草和廉价香水的刺鼻气味,昏暗的灯光下,女人赤裸地躺在床上,头发凌乱,眼神迷离。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她点燃一根烟,烟雾在空气中缭绕,如同她混乱的生活。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说道:“话说老娘我也快迈向30大关了啊!已经不远了哎哎哎——晚年生活要来了!”
旁边的男人穿着随意,头发蓬乱,眼神中带着一丝慌张和谄媚。他催促道:“大姐啊……快把衣服穿上吧。”
女人却毫不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把房子卖掉后手上虽然有一些钱,但还是仅仅就那一点。我可没打算要一直继续过这种鸟日子啊。”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神色有些慌乱。
女人猛地坐起身,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地戳在烟灰缸里。
她瞪着男人,眼神中满是不满:“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那样子很讨厌耶——不要这样子啦!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说和你老婆离婚之类的话?!”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也对!大姐你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女人!你那种一个人也能坚强地活下去的个性,我最喜欢了……”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猛地起身,抓起衣服随意披在身上,冷冷地说道:“够了,今天我要先回去了。”
很快,她的高跟鞋踏在冰冷的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摇摇晃晃,一边哼着歌,醉醺醺的声音喊道:“啊!如果地球明天毁灭就好了……”
江源洲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心情莫名沉重。
他又想起了一点记忆。
家里满地是血,母亲躺在地板上,父亲呆滞地站在那里。
“有小偷跑进我们家了。”
“洲洲……是真的哦!”
“洲洲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于是,母亲出院后,她和父亲办理了离婚手续。
江源洲跟着醉醺醺母亲回到了久违的家。很快,母亲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听着电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啊。明天我会带洲洲一起过去那边。……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知道啦。那就明天见咯。”
挂完电话后,母亲转过身,看着江源洲。
“……啊。洲洲你回来啦……”
江源洲一愣,但他很快明白了过来。
女人的视线并不是看着他,而是他身后刚回来的那个小男孩。
名为江洲的小男孩。
“刚刚电话说你的外公死掉了。”女人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
第二天,天空低垂着厚重的阴云,仿佛随时会倾泻出一场暴雨。地铁站里人声鼎沸,却掩盖不了那股弥漫在角落里的阴冷。母亲和江洲匆匆赶往地铁站,人群在他们身边穿梭,像是无声的幽灵。
“……你已经几年没去过那边啦?应该说你连外公的脸都记不得了,对不对?……唉,他确实是个死板又无趣的人没错啦……听说他被发现倒在浴室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母亲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冷漠,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小男孩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背包的拉链,手指微微颤抖。他没有回答,只是偶尔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
母亲注意到他的沉默,轻轻叹了口气:“喂,你啊……至少回一下话吧。”
很快,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栋陈旧的宅邸,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几个早已被风雨侵蚀的字迹。
江源洲站在门口,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而深邃。
他本想把那块铜牌取了下来,但是手只能穿透过去。
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外公,躺在灵堂的棺材里,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也算是寿终正寝。
他微微皱眉,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眼前这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原本以为不会再见面,为什么又理所当然地待在这间房间里头。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坐在灵堂的一角,仿佛与这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江源洲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动摇。
因为他曾经暗恋过这个女人,只是后来她嫁给了舅舅。
而舅舅,又是谁来着?
这时,女人缓缓走过来,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她轻声说道:“……咦?难道姐姐没有和你说嘛?……我,已经和阿秋去领证了。”
小男孩低头摇了摇头。
女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小声说道:“哎呀……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一天的第二天,那一天就是,就是洲洲你偷偷亲我的那一天,阿秋就突然跑回来了……”
“阿秋他,现在因为有轻度的抑郁症,所以定期都要回医院看诊。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把那个人的一辈子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哈哈……开玩笑的啦……不过我啊,现在非常幸福哦。”
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所以……你应该懂吧?”
看着这一幕,江源洲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想着,现在,在这个瞬间,把那个女人的衣服和脸皮都剥下来,丢到臭水沟里去,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地……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小男孩挤出的一句:“恭喜你们。”
女人微微一笑:“嗯,谢谢。”
不久,江源洲跟着母亲和小男孩离开了这间压抑的房子。
走出屋外,江源洲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二楼的窗户上。
紧闭的窗帘隐隐拉开一条缝,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是那个患有抑郁症的舅舅。
江源洲看着那张脸,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原来,江先生是自己的舅舅来着。
“你在干嘛啊,赶快走了啦!”母亲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她不耐烦地催促着,脸上带着一丝不耐。
江源洲深吸一口气,缓缓跟上他们的脚步,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迷茫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