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邶明白,她在问的,是何时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在她身前拉着缰绳的手攥得更紧,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意映苦笑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
现在这个局面,他是不会娶她的。
防风邶名义上是她的哥哥,他们两个,永远不可能以防风氏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而相柳,现在既是“叛军”军师,又是众妖之首,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娶任何人,以他相柳现在的处境,娶她就是把她拖进了重重危险的深渊。
那么,要她放弃自己的自由,和他一样,戴一辈子面具,藏头露尾么?
还是要她放弃名声,不顾兄妹伦常和他在一起,然后和他一样,被整个大荒唾骂么?
可她凭什么呢?
她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他不舍得毁她名声。
更不舍得毁她自由。
他们原本可以慢慢等,等到局势扭转,等到和他在一起不会再有危险的那一天。
可现在,容不得他们慢慢等了,已经有别人要来娶她了。
他需要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意映明白他在想什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好像在逼他一样。
她也不舍得逼他。
意映淡淡地说:“你不要杀他,留着这个人,我还有用。”
防风邶疑惑:“有什么用?”
意映说:“你相信我吗?”
防风邶说:“当然。”
意映回答:“那就先不要问,以后你自会知道。”
有脑中的那个禁制在,她暂时不能告诉他。
防风邶却好像猜到了什么,没再追问。
……
月光倾泻在幽深的大海,无声无息却撩动着海上潮汐。
防风邶牵着她的手,躺在海面上。
有他在,他们身下的大海仿佛是他们自己家的软榻一般,海水听话地聚在一起,不软不硬,恰到好处,托着两人的身子,让他们荡悠悠地躺着。
炎炎夏日里躺在凉凉的海水“床”上,舒服极了。
意映枕着大海,看着头顶的海上明月,浩瀚星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侧头看了她不知多久。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涂山璟给你留着,这桩婚约呢?你准备怎么应对?”
意映眯起眼睛,故意逗他:“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然后趁机捞一笔大的。”
“……”防风邶表情复杂,“你准备从他身上捞什么?”
意映化身为一个图谋不轨的渣女:“涂山氏有的是钱和资源,自然是有什么坑什么。”
“……”
沉默了一会,防风邶握着她的手不自禁更紧。
“你真的打算做他的未婚妻。”
这话听起来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情绪,如同他们现在躺着的平静海面,根本看不到海底下有多汹涌。
“之后呢?等婚期到了,你真的要嫁给他为妻?”
哦?意映听出了他藏的很深的情绪。
她转头挑眉反问:“你又不打算娶我,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
防风邶被她噎住,移开视线望向天空,声音滞涩:“我现在是防风邶,自然是你二哥。”
呵!
意映气极反笑:“我二哥?我二哥可没有这个本事带我躺在大海上。”
说着意映就挣开了他的手,没有他的妖力覆盖,她身下的海水瞬间散开,她的身子猛地沉了下去。
深夜的大海幽暗深邃,她任由自己被海水吞没。
她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张开双臂,向大海深处沉沉坠去。
防风邶怔住,没料到她会突然作死,见她竟然丝毫没有自己游上来的意思,没敢多耽搁,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里。
他在海里就如同回到了自己的统治区,很快就找到了她。
他潜到她的身边,捞过她的手,却并不着急把她捞上去,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要看看她这口气究竟能憋多久,又像是故意要让她吃点苦头长个记性。
意映一口气已经憋到了顶点,眼见就要撅过去了,防风邶这才揽过她的脖子,闭上眼睛,摄紧她的唇,给她渡了长长的一口气。
意映缓了过来。
防风邶带她浮上了水面。
意映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有体验过窒息的恐怖,也就不会知道空气的珍贵可爱。
意映用灵力拘起一股小风封好,打算下次作死时悄悄揣着保命用。
“你在发什么疯?”防风邶很生气。
意映也在生气:“我现在不想见防风邶,我想见相柳。”
“……”防风邶气笑了,猛地抬手捏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就……”
他很生气,却一时想不到拿什么威胁她,狠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你就怎样?”意映笑盈盈地反问,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好像刚刚差点背过气去的不是她自己。
她很好奇他会怎样威胁她。
是打我?骂我?还是吃掉我?
你舍得吗?
意映此时浑身湿淋淋的,碎发湿哒哒的粘在额前,大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着,模样甚是无辜。
挺俏的鼻尖还在滴着水,嫣红的唇瓣浸过水,更显得娇艳。
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紧紧贴在她身上,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似乎都能隐隐看见。
防风邶余光不知瞥见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瞬,又倏然松开了她的脖子。
她和他此时仍然身在海中,原本有他的触碰,她还能在海中好好浮着,此刻他突然松手,意映没防备,身子一沉,差点又沉到海里去。
“……”
意映一慌,下意识伸手到处扒拉,也不知扒拉到了什么不该扒拉的东西,防风邶身子微不可察的轻颤一瞬,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扶了她一把。
偏她还不知道自己刚才碰到了什么,以为他又在捉弄自己,是故意把她丢下去吓唬她。
于是她刚刚被防风邶稳住身子,就凑上来质问他:“你就这样吓唬我吗?我才不怕……”
防风邶深吸一口气,气得翻了个白眼推开她,傲娇又无奈地望天,说完整了那句狠话:“你再敢这样作死,我就再也不见你。”
意映一滞。
算你狠。
精准拿捏。
她最怕这个。
她会认输吗?怎么可能?
意映又凑了回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开始耍无赖:“你若是再也不见我,我就淹死在你家海里,死也要赖在你家里。”
“……”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钓。
防风邶喉头滑了几下,去扯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意映也不知使出了多大的力气勾得紧紧的,他竟然扯不开。
意映见他想要把自己扒下来,气得双腿都借着海水浮力勾过去,想要缠上他的身子。
生怕他说不见她,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
他像是被她气笑了,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防!风!意!映!”
她没听出他的声音有多哑,只是莫名觉得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又蛊又欲,他只是叫了她的名字一声而已,耳朵就酥酥麻麻好像要怀孕了。
“嗯?”意映歪头,表示洗耳恭听。
防风邶邪邪勾起唇角:“现在全大荒都知道了,你是涂山璟的未婚妻。你这是在做什么?勾引我么?”
意映愣了愣,心说这算什么勾引?然而她不管这么多,毫不害羞地承认了:“对!我就是在勾引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
意映理直气壮:“这海里的妖怪们都知道我是你的妖王夫人,我勾引自家夫君,有什么不可以的?”
“……”
没毛病,她第一次被海怪认出九头妖的气息,知道妖王印记的含义,就是在这片大海里,那只海怪说不定就在附近悄咪咪吃瓜呢。
呵,想起印记,她更气了!
如今她没了这个凭证,这海里的妖怪没准还真不认识她了!
生气!
勾引?这才哪到哪啊?她还没开始发功呢!
一不做二不休,意映说着就开始发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