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姜两家的婚宴二次举办,但这一次来的客人似乎比第一次还要多一些。
那递过来的礼金也更厚,更多。
仿佛这般就能和京姜两家攀上一点儿关系。
楼下人声交杂,舒缓的乐曲交替进行,气氛热闹,活跃。
楼上,姜凝什么也听不见。
化妆室的门是上了锁的,只有时间到了,才会开门。
她的视线从门口缓缓移至镜中。
镜中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眉眼莹莹,泛着几波清冷。
上了红色膏脂的唇角轻扬,扯了个极为讽刺的弧度。
“姜小姐,你若是累了,可以来这儿躺一会儿的。”
负责看着她的保镖是女性,梳着利落的短发,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几分不忍。
姜凝淡淡莞尔,那双狐狸眸子水水润润的,勾着几分清媚。
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听到人的声音。
无论是过来给她送吃食的,还是化妆的,做造型的,全都没有开口和她说过话。
她清楚,这是京越要求的。
有了前车之鉴,京越这次比谁都谨慎。
他不会再给她逃走的机会了。
女保镖守了她一天,看着她从下午一点一直坐到了六点。
化好了妆,她更是不动了,呆呆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抬眼看看门口,又低下头,继续发呆。
她没有手机玩,坐着,也睡不着觉。
傍晚的日光徐徐落入屋内,将她的裙摆染成了金色。
秋风柔柔,映照得她的眉眼清清泠泠,她扯着唇角,似笑,可眼底却是冷的。
距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女保镖主动开口问她要不要躺一下。
“不用。”
姜凝摇摇头。
她不累。
她比谁都亢奋。
“吱呀——”
门开的声响落入耳边,她抬头,目光之间全是他望过来的那满带侵略感和占有欲的眼神。
他的眼神,比以往更热烈,更直白。
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其他,只能勉强用余光瞥见他一身黑色西装,唯有胸口点缀着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多出来的色彩,柔和了他浑身发冷的气场。
他越走近,呼吸之间萦绕着的那股冷沉的香气越浓郁。
一直到他在她面前蹲下,姜凝才渐渐适应过来。
“累不累?”
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姜凝摇头。
按理说,仪式开始之前他不应该来见她。
可在监控里看着,她不怎么吃东西,甚至连水也不喝。
大婚之日,他并不想惹她哭。
眼下只能耐着性子哄了两声,看着她喝完了一杯蜂蜜水,才转身离开。
半个小时后,那紧紧锁着的门终于开了。
按照熟知的流程,她需要从二楼缓缓下楼,再挽着父亲,走向中心舞台,在那儿,和京越交换戒指,完成婚礼仪式。
听着婚礼策划人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复述的内容,她木讷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踩着阶梯下楼时,钢琴曲换成了waiting For a while。
舒缓而浪漫的音乐,将在场的气氛渲染得神圣而充满爱意。
但她其实听不太清楚。
耳边只剩一片翁鸣,直到挽上了父亲的手臂,追光灯亮了,那明晃晃的灯光落入眼中,她才从恍惚中醒来。
前方舞台上,京越远远地望过来。
他在笑。
她平时见的最多的便是他生气时的冷笑,或者逗弄她时不怀好意的笑。
今天这样明朗的笑容,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
姜凝默默地低下头。
笑得真丑,真难看。
她缓慢地走到京越面前,隔着纱帘,看见父亲拿起她的手,放在了京越的掌心之中。
抬起的一眼在不经意间瞥见了父亲耳边已经斑白的鬓角,以及两眼间划过的一抹泪光。
顿时,她隐忍着的情绪被划开了一道裂缝,喉间阵阵发堵,口水酸涩地让人咽不下去。
“京越,阿凝交给你了。”
年近五十的男人,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轻微哽咽。
她的眼泪,顺着话音落下而落下。
“父亲放心,此生定不负阿凝。”
恍惚间,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入耳,坚定有力。
他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上台。
主持人说话的流程做过删减。
冰冷的钻戒往无名指上一套,这一环节算是结束了。
没有人问愿不愿意。
也没有人在意她愿不愿意。
交换戒指的流程一过,便是要丢手捧花了。
台下的宾客也开始起哄,她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后看,在一群相识的伴娘姐妹中,笑而露齿的裴妙星十分惹眼。
“新娘子,该丢手捧花了!”
有人大声说着。
姜凝微微一愣。
这个环节,婚宴策划人没跟她说。
这手捧花代表什么含义来着?
姜凝满脑空白。
“别怕,凭感觉来。”
京越感受到她的僵硬,握紧了她的手心,轻声道。
她转过头,闭上了眼睛,将手捧花用力地往后一扔。
那束造价昂贵的手捧花在空中飞出一个弧度,随后稳稳落向伴娘团。
可出乎意料的,几乎是所有人都同时跳开,对那束手捧花避之不及,唯独裴妙星猛地跑上前
“抢到咯!我抢到咯!”
她举着花朝姜凝扬了扬,台下先是一阵静默,随后掌声如雷动。
“沈少,沈少,沈少。”
人群中,有人开始高声呼唤沈让的名字。
裴妙星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不知所措地回过头看了看姐妹团,又看了看姜凝。
手捧花?
手捧花!
姜凝脑袋里灵光一闪,暗暗跺脚。
接了手捧花,可就等于接受了新娘子的祝福,有未婚夫的,此时此刻对方就要上来求婚了。
可前不久裴沈两家才解除的婚约。
除了五大家族知道这个事情,其他人都是不清楚的。
完了。
姜凝皱紧了眉头,目光在台下坐席扫了一圈,没看到沈让的身影。
气氛正热,人人都在叫着沈让的名字,让他上台求婚。
裴妙星拿着手捧花呆呆站着,同时,追光灯也落了过来。
万人注目下,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台下的裴叔叔裴阿姨嗓子都快喊哑了,都没能阻止这群疯狂的人。
眼看着场面要控制不住时,沈让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