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岛屿的塌陷引发了剧烈而持久的轰鸣声,师徒二人在层层惊涛骇浪中艰难穿行,最终抵达了小舟之上。
重伤的吕凌帆被丢至于船舱内,口中不时传出痛苦的呻吟。
齐枳则接替点点掌控着小舟,竭力逃离那遮天蔽日、庞大无比的海啸。
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波涛汹涌而至,每次都险些将小舟掀翻于深海之中。
齐枳不知施展了何种法门,在船尾竖起了一道巨大的屏障,成功抵御了最为凶险的一次海水侵袭。
这本应是欢庆胜利的时刻,然而此刻却俨然演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
三人之间默契十足,无人多言,一心只顾着逃命。
点点先是将半死不活的吕凌帆搀扶回床榻,随后返回与齐枳一同为小舟注入灵力,以助其前行。
有了点点的力量加持,小舟的动力瞬间增强,身后那犹如怪物巨口般的海啸也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海啸波及范围极广,二人耗费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得以彻底摆脱。
眼见危险已然解除,齐枳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眺望,包括主岛在内,周围的九座小岛无一幸免,皆被巨大的海啸漩涡吞噬,消失无踪。
他着实未曾料到,这肉球的消失竟会引发如此剧烈的自然灾害,着实恐怖至极。
这位武夫的城府之深、心机之狠,令人咋舌。
若非齐枳拥有地涌境的强大实力,今日众人恐都难以逃脱这必死之局。
当晚,吕凌帆便开始闭关疗伤。
伤筋动骨需要多加休养,这些日子里,他一日中几乎大多数时辰都是在睡梦中度过。
有时在床上闲来无事,他便唤来点点为其讲述蕴灵世界的一切,至少是他知道的正确的知识。
点点听得聚精会神,从不反驳。
吕凌帆说什么她便记什么,对六洲的风土人情充满了兴趣。
又过了不知几日,点点居然已经能够读懂吕凌帆随手考察的寓言故事了。
可见这赤娇鸟化作人形后语言天赋还不低。
等到在外面闲逛得差不多了的时候,点点自知应当开始修炼了,否则日后主人上阵杀敌时自己便不能尽上一份心力。
于是点点又化作了鸟状整日常睡,通过睡眠来获得修为的提高。
吕凌帆则在睡完之后下床活动筋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齐枳看到吕凌帆不再遭受病痛,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他还没有答应传授吕凌帆琴曲技艺,但却非要拉着他练习弈棋,说是通过弈棋能够让自己具备全局意识,顺便磨练沉稳的心态。
齐枳还说,以后吕凌帆如果回到观灵国,去拜访那些成名的文人雅士,必不可少会来上一局。
如果当面宣称自己是臭棋篓子,岂不是有损皇家颜面?
吕凌帆虽然对此不屑一顾,心想谁会去拜访什么文人雅士,但嘴上不能说,也不敢违抗师傅的命令,只得每日乖乖对弈一番。
除了弈棋,齐枳开始传授吕凌帆更多的实战技巧,有些是取巧招式,但也在实际作战中很有作用。
吕凌帆学得认真,但有一件事让他十分畏惧,那就是齐枳每过三日便会与他进行拳脚切磋,无法拒绝。
齐枳掌握分寸,出手有度,当然不会让吕凌帆真的受伤。
但毕竟是较量,磕碰出血还是常有的事。
想要变强,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尽量提高吕凌帆的战斗力,好为自己的秋擂奖励多一分把握。
日子本来就这么平静地过着,吕凌帆再看千撰图时,已经发现他们距离沧荧大陆只有半个月的路程了。
一想到上岸在即,吕凌帆内心难掩激动。
在海上漂泊的日子并不好受,虽然过程经历风霜曲折,但总算能够望到头了。
这日,赤娇的心情出奇地好,她向吕凌帆讨教了一个困扰世间千年的疑难:“何为正邪?”
吕凌帆耐心解释,虽然他自己对正邪都未必了解多少,但也已尽其所能进行描述:
“正邪,并非以其作为来界定,而是以成败来界定。点点想想看,双方争斗,胜者便是历史的书写者,是也不是?举例来说,在王室争夺中,师公与父亲他们输了,所以是邪,是歪,要逃生。叔伯胜了,那便是拯救观灵国亿兆子民的大英雄,是攘外安内评定国土的英雄。”点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吕凌帆继续说道:“我在某部典籍中读到过,世间之事,唯有名利二字当头,不外乎成王败寇。所以,正邪往往只是胜利者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而赋予的标签。但无论如何,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坚守自己的道义和原则,不为名利所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点点在费神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后,终于有所顿悟,不再晕晕乎乎。
这个从未接触过世道险恶的小姑娘,开始第一次质疑过去的种种。
她意识到,如果说下层世界是弱肉强食,那么上层世界便是成王败寇。
按照原计划,他们二人一鸟应当是顺风顺水地稳稳登陆沧荧大陆。
一路上,即使遇到其余岛屿,吕凌帆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为了避免再生是非耽误秋擂的行程,他们显得十分低调。
齐枳如往日一般早起焚香,但隐约间心神不宁,似乎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昨夜海上暴雨肆虐,并不容易睡去,但师徒二人见惯了这般大风大浪,并没有太过在意。
一叶扁舟,三枚芥子,逐水飘零。
大雨过后,空气中多了几分清凉和新鲜,平日的海上腥咸也消去不少。
恰逢此刻天空放晴,晨时海上弥漫的浓厚大雾均已散去,师徒二人这便能够得到安宁的休养。
齐枳此刻正悠哉悠哉地饮茶,今日所泡制的茶饼,名曰“浪静”,寓意风平浪静,恰好对应通过风沙大岛后会一帆风顺。
齐枳觉得这寓意极佳,本来想要招呼吕凌帆同饮。
但在尝过此茶滋味后十分陶醉,他觉得让这小子白白捡了大便宜不如自己喝光。
毕竟自己才是最会品茶的那位,不至于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