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墙?”
宋枳软愣了下,顺着银柳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宋惜果真提到了晏家小子,应当如银柳所说,宋惜笔下的晏家小子,就是晏骜川。
提及晏骜川的第一篇,宋惜写:‘这已经是我第三十三次看见晏家小子爬墙了,
每月他至少要上西墙三次,短短一年功夫,软软院子里的西墙就比去年要矮上一小截。’
爬墙?晏骜川?三十三次?
宋枳软再瞧宋惜记载的年月,应当是九年前的时候,那时她六岁。
“这一篇也有。”
银柳很快便瞧见了日录上的另一处。
宋枳软接着看,上头记着的时间是六年前:‘晏家小子还挺持之以恒,这都三年了,
梦回兄和嫂夫人说不用管他,可这小子再爬下去,都快把软软的院子压垮了。’
她茫然地继续往后翻。
第三篇和第四篇、第五篇、第六篇,时间越发频繁,宋惜笔下的晏家小子快要占满整本日录。
第九篇:‘软软院子里的枳子树苗都比墙还高了,晏家小子长得快,
成功将西墙的瓦片全都碾碎,方才我去瞧的时候,瓦片渣滓掉了我满头,
明日我得找机会去补补,免得瓦片掉下来,砸坏了软软。’
第十一篇:‘今日软软同我背课文的时候,我就发现晏家小子爬墙头偷听了,
日头那么晒,那小子都快被晒成红薯了,他居然还不肯走,
我瞧着他那探头探脑的模样就讨厌,敢惦记我家软软,且看我多磨蹭了半个时辰,
待我多抽了几篇课文,再抬头看,那小子已经跟狗儿似的吐舌头了,有意思。’
第十七篇:‘软软十二岁时,相思给她在帕子上绣了小像,手艺精巧,软软还在上头绣了她的名字,
翻了个年头,我让软软将手帕拿出来瞧瞧,却不见了,一定是那晏家小子偷的!
小混账!看我下次在西墙上放钉子,扎他的屁股!’
第二十六篇:‘软软来葵水,夜里在园子里散步,竟然疼晕了过去,
好在晏家小子夜里翻墙发现的及时,将软软抱了回去,还用石头砸醒了银柳,我们这才知晓消息。
这小子关键时候还算有些用,相思也老是在我面前夸那小子,
但我总担心这小子半夜里偷偷爬墙,将软软偷走,相思说没事,还说大不了日后两家当亲家?
我家软软小得很,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宋枳软越往下看,鼻头便越酸涩,瞧到第二十九篇。
‘我听梦回兄和嫂夫人说,晏家小子病了,执意要请太医院的茅太医去给他看病,可茅太医是个妇科圣手!
我方才去软软院子里,忽然发现小厨房里专门给软软调理身子的药材罐里堆满了几大包药材!
那小子真是蠢笨,难道没想到家中多了快大半年的药材,我们会不知道?
府医来瞧过,说这些药可以调理女子葵水,每年冬日,岭南会少量产出一些,极为金贵,
这小子,为了给软软调理身子,竟然骗来妇科圣手询问良药,还专门跑去岭南给软软买药……
算他有心,本来今年打算加高西墙的,算了吧~’
宋枳软翻到最后一页,也是宋惜记载的最后一篇。
第三十三篇:‘软软就要及笄了,转眼间我和相思都老了,不,相思还是如当年美貌动人,是我老了,
梦回兄和嫂夫人说,这两年冬日,晏家小子都会去岭南,只说是游历,
可等快过年关的时候,软软小厨房里的药罐子就要堆满,又多半年调理身子的药,
软软前些时日还在同我抱怨,说来葵水时,身子已经完全没有不适了,让我们不要再给她准备药,还嫌弃药苦口,
这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这哪里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也没找着机会跟晏家小子说!他下次能不能走回正门?’
第三十三篇最后还加了一段,看笔墨的痕迹,可以看出不是同一日记载。
‘软软及笄了,我和相思特意请了晏家来赴宴,偏晏家小子没来,如此重要的时机,他人又不见了,
本来以为他是对软软歇了心思,没想到入夜后,我瞧见他又翻进了软软院子。
这一次我可不能放他进来了,
软软及笄,是大姑娘了,他得给我个说法。
他被我抓到后,结结巴巴解释了一堆,我本来想严肃地批评这小子一顿,没想到这小子哆哆嗦嗦将一个盒子交给我,
盒子里头是一只福镯,他说这是他三日没睡,亲自雕刻出来的及笄礼,镯子上还挂了两颗小铃铛,还挺好看,
晏家小子央求了我许久,让我别告诉软软他翻墙送礼的事,还让我骗软软这是我送的,并且跟我承诺,日后再也不偷偷爬墙了,
我心软了,还是将人放走了,其实这小子离开的时候,我挺想问问他,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走正门,
也想问问梦回兄和嫂夫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家是小子不着急,可我家软软都及笄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提亲?
晏家小子,还是值得托付的,生得也好看,当我的女婿,不丢脸。’
“姑娘?”
“姑娘……”
银柳瞧宋枳软将宋惜的日录合上后,就捂住了脸,就算如此,泪珠还是从指缝间漏了出来。
“姑娘,老爷是放心将您交给五公子的……”
银柳亦是没想到晏骜川这些年来,为宋枳软做了这么多,感动得红了眼。
“姑娘,五公子是真心待您好,老爷和夫人在天上看着也会替您高兴的。”
宋枳软无声点头,握住自己手腕上的福镯,上头的小铃铛晃了又晃,镯子内侧还雕刻了一个圆润可爱的枳子。
手艺瞧上去同外边卖的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为精巧。
她不知道及笄那年,晏骜川到底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将雕刻的手艺练的炉火纯青。
却清楚他的这份心意,她此生绝不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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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中秋,秋闱放榜那一日正好是皇后生辰,早在前几日,皇后便将宴请的消息传达给各府夫人,晏家曲夫人自然也收到了邀约。
这次老夫人身子不适,留了甘夫人在身边伺候,秋夫人本就不喜欢参加宴席,便也留在了晏家。
故而这次老夫人让宋枳软陪着曲夫人一同入宫赴宴。
晏珺拿着王家的罪证交给晏梦回后,便没了消息,宋枳软派人问过一次,但晏珺的人却送来消息,让她不必担忧,他们有法子应对。
晏珺不是轻易承诺的人,既然放下了话,便说明事情是能成的。
皇后生辰只邀了贵妇人,并未大操大办邀请朝臣,但各府准备的礼还是得精心挑选。
晏梦回这段时日都很忙,曲夫人请了二房去挑选生辰礼。
曲夫人同甘夫人一块,带着晏琉和晏琦去几家京中颇有名望的首饰店挑选,半路,晏琉言及笔墨纸砚没了,甘夫人便放他去买。
只是晏琉却并未去买笔墨纸砚,而是到了邻街的木五茶楼。
“四公子。”茶楼伙计一眼就认出了人,显然,晏琉是这儿的常客了。
“主子在二楼等您。”
晏琉眸底微动,有些迟疑之色,还是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等你许久了。”
司马珞端坐在茶桌前,茶香袅袅,衬得男子温润俊雅的面庞更显柔和。
“东西带来了吗?”
司马珞抬起眼来,笑盈盈看着对方。
“我爹这几日都在忙郊外的公务,我好不容易才在书房里寻到的。”
晏琉将怀里用帕子包好的印章拿出来,却又在半空中停滞住,没有当下就交给司马珞。
“怎么了?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司马珞见对方迟疑,不慌不忙将茶盏递到晏琉面前。
“四公子,在担心什么?”
晏琉攥住印章,“你先前说,想要用我父亲的章子运一批货,究竟是什么货?会不会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会不会牵连晏家?”
“寻常货物罢了,只是这两年管的严,先前准卖的东西,现如今不准卖了,所以我才借你爹的章子。”
司马珞微笑,“你放心,你帮我赚到钱,我便帮你入朝为官,从今往后,你们二房才是晏家中最尊贵的,
你晏琉再也不用屈居于晏骜川之下。”
晏琉皱着眉,“你真的只想赚钱?”
“自然。”司马珞从容不迫道。
晏琉做梦都想入朝为官,只是他慧根不足,就算是自小念书,还是比不上二哥哥晏珺一举得了状元郎,几次科考都落了败。
若在这样拖下去,他真的没有出人头地的一日了。
“我知道了。”
晏琉深吸一口气,将印章交了过去。
“你放心,我既然承诺了你,就会办到。”
司马珞将茶盏搁置在唇边,“喝杯茶?”
“母亲和琦儿还在等我,我得走了。”晏琉匆忙起身,又回头看了眼茶桌前的司马珞。
一片浓郁的茶雾逐渐将男子包裹起来,越发瞧不清他的真面目,让人琢磨不透。
“……”
“……”
待晏琉走后,蓝衣护卫才从角落中出来,“主子。”
“将东西交给康王。”
司马珞面无表情,将桌上的印章抛给护卫。
“是,主子。”蓝衣护卫顿了下,又问:“可要表明身份?”
“瞒住了。”
司马珞抿了口茶,舌尖上的苦涩很快消散,回味甘甜。
“京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