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经过城墙上一遭,百姓们虽有伤亡,但好歹整座城池守下来了。
伤者多,死亡人数少,当时守城的百姓里,伤者百余人,亡者十二人。
宋枳软亲自安葬了亡者,将身上余钱分给所有的亡者亲属,以慰劳亲属心伤。
自龙卫大军将攻城南蛮剿灭后,已撤离大半个月,城门被铁皮封住,外面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好在城中粮食储备够,百余伤者等待医治,城中大夫不足,宋枳软同大夫学了包扎医治之法。
将秦桑和一年前租的铺子腾出来,给伤者治病。
这大半个月以来,宋枳软跟着几个大夫日日在给伤者治病。
“宋姑娘,您知不知道,城外的战况如何了?”
这日宋枳软正在给一老媪治伤,闻言后愣了下,“城外的战况?”
“是。”
老媪叹了口气:“我家孙儿,在新兵营中,眼下,新兵营同龙卫军一起杀敌,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宋枳软闻言顿了下,垂下眼来,盯着手里的药膏出神。
这位老媪的伤势并不严重,当日去端开水瓮的时候,不慎烫伤,伤了腿,不过受伤区域不大,还能够走路。
只是眼下,老媪神情恳切,让宋枳软心底跟着动容,但是让她说谎骗老人家,也开不了这个口。
“对不起,老夫人,我的确不知道,龙卫大军的消息。”
宋枳软将药膏取出来,动作很轻,给老夫人上药,“我的未婚夫婿,也在战场上,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伤得严不严重。”
话说到这儿,女子声音有些哽咽,思及老媪的情形,又吸了下鼻子,强颜欢笑:“但是老夫人放心,
我家未婚夫很厉害的,有他在,一定能打赢仗的。
我相信,我未婚夫会没事,你家孙儿也会没事的。”
老媪瞧见小姑娘通红着眼眶,深深叹了口气,扶住小姑娘的肩头,“世道不公,
将你我都置于这乱世间,让我们最爱的人,成为他们博弈的筹码。”
宋枳软勉强扬起唇,抬小臂用衣袖蹭去眼角的湿意,“世道不公,
日后一定会改变的,大晋终将会四海升平,重熙累洽,我们都会幸福的。”
老媪苦笑着,轻轻点头。
“宋姑娘,那边还有个伤了手的,麻烦你过去上药。”
一个大夫瞧宋枳软给老媪上完药,走过来提醒。
“好,我这就过去。”
宋枳软提着药箱走过去,才发现是那日在长街上,第一个支持她的书生。
书生的手臂被箭射穿,露出一个血窟窿,先前包扎的白布,已经隐隐渗血。
“都大半个月了,还是在渗血出来。”
宋枳软紧皱眉头,“我去让大夫过来看看。”
“不必了姑娘。”
书生笑了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本来血止住了,今日我帮一个老爷子推车,这才崩开的。”
“伤口已经成这样了,还是不要逞能。”
宋枳软替人将旧纱布扯开,“你年纪不大,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勇气,敢上城楼应对南蛮?”
书生反过来问宋枳软,“姑娘的年纪,瞧着同我差不多,怎么敢上城楼?”
“兴许是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吧。”
宋枳软笑了笑,“我的未婚夫,在龙卫军中,他很厉害,我不敢想和他一样厉害,
但是,我也想尝试,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是什么滋味。”
“看来,姑娘真的是很爱你的未婚夫。”
书生微笑,“我倒是没有姑娘这般幸运,有一个相知相爱的人,
只是握笔这些年,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走进那紫宸殿内,为官造福百姓,
可如今,家国风雨飘零,我若只云端看厮杀,也失了报国之心的那份诚挚。”
“你很厉害。”
宋枳软将药替人上好,用纱布给他包扎好,“大国立于小家之上,你比我有格局,
有朝一日,你一定可以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上的。”
“承姑娘吉言。”书生不好意思地笑。
宋枳软站起身,环顾这铺子里其他伤者,满满当当,身上的伤一个比一个重,“是我对不住你们。”
书生皱眉,“姑娘何出此言,若非是您当时放粮,我们都活不到今日,
哪日,若非是您调动我们护城,兴许我们也早就成了那群畜生的刀下鬼了。”
宋枳软深吸一口气,半晌没说出话。
“姑娘,姑娘。”
阿宝从秦桑铺子外跑进来。
乔风意正从二楼下来,瞧见阿宝气喘吁吁,询问:“怎么了?”
阿宝指着秦桑铺子外的方向,紧张道:“城门!城门!”
宋枳软蹙眉,倒了杯水递过去,道:“喝口水,冷静些,慢慢说,城门怎么了?”
阿宝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干净了,“城门被人打开了!”
宋枳软愣了下,同乔风意对视。
“姑娘,该不会是……”
阿宝看了眼这满铺子的伤患,低声说:“该不会是…南蛮杀回来了吧?”
“……”
宋枳软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药放下,“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风意将手里的纱布交给阿宝,“你在这儿待着,我们去去就回。”
两人从秦桑铺子走出来,还没走到城门口,就听见正前方,城门口的位置,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那铁皮镶嵌的门,被人给弄开了。
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