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青从窗帘后面走出来,顶着纪崧见鬼的目光,小声道:“对不起。”
警官先生坐在沙发一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咱们得谈一谈。”
“噢,哦。”许时青坐在沙发上,有点拘谨:“要说什么?”
“无限游戏的事情处理好了吗?”纪崧问:“没人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许时青摇摇头,他在无限世界其实没有势力,剑道协会如今更趋近于一种交流会,给武者们提供一个切磋交流的平台。
所以许时青在游戏里还真没什么羁绊。
“……我准备要走。”许时青犹豫了一下,说:“我完成了老师的遗志,解决了游戏,等看完她的故乡……我要回游戏里去。”
其实是准备去下一个世界。
“你的阳台可以安个防盗网,这样花就不会被摘。”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关于我的事情,安南竹他们应该已经报上去了,如果你需要断绝我们的收养关系,我可以和你到民政局去办理解除登记。”
“夏国的无限游戏调查公告以及与无限游戏签订的条约不久就会公布,你不会有事。”
这样的战斗后不可能没有伤亡与损失,许时青已经同嬴玥他们商谈过这件事,作为诱饵的两个世界,他只能把自己的积分、道具送给那些受灾地区的政权,拜托他们对这些受灾人员、地区进行补偿,由柳扶风为首的监察会对这些行为进行监督。
好在他暴露了名字,并没有暴露自己的长相。公安局的人,他们要么不了解游戏,要么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纪崧不会被他连累。而知情的几个人,安南竹,钟元卜,他们更不会往外宣传纪崧与他的关系。
所以现在解除收养关系是最好的时机,难保后面自己完全暴露,有人顺藤摸瓜到纪崧身上。不要忘了,这片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兼职的店面……见过自己的人并不少。
许时青越想越觉得纪崧危险,他看到过网上对这一次灾难的各种视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原谅这样的战斗波及到他们所造成的伤害,毕竟是他们受了伤,失去了家。
“其实我打算搬家。”纪崧说:“然后辞掉工作。”
“……嗯?”许时青发出疑惑的声音,等思考完这句话的含义后,声调不自主升高:“什么?!”
“……”
纪崧叹了口气:“许时青,你个笨蛋。”
“是,是因为我吗?”许时青心里一阵紧张,问:“有人找到你了?”
不应该啊,这两天没看见有人上门。
可如果没有,对方为什么想辞掉工作搬家呢?
纪崧一眼看出来许时青在想什么,说:“这两天我一直在做梦。”
他缓缓道。
“先是梦见某个笨蛋自顾自的跑去牺牲了,然后是精灵被傻乎乎的吃干抹净,最后是某个人告诉我,别难过。”
这些事情的指向性太明显。
许时青微微睁大眼,心神俱震,看着对方带笑的眼睛,有种莫名的酸涩在心底迅速弥漫开,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我追上你了吗?”
纪崧问。
许时青怔愣,不自觉脱口而出:“谢景崒?”
这个名字已经恍如隔世了。
“是我,就是真名还没想起来。”纪崧说:“你要喊哪个名字都可以。”
许时青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心里发胀,声音有点抖:“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差一点他就准备走了,差一点就见不到了。
纪崧赶忙凑过去,双手安抚的拢住对方的耳垂:“对不起啊,这次分身分得有点多,收回来费了些力气。”
“不要怪我啦,以后我第一时间记起你。”
许时青:“没有怪你,我也没发现你是……”
纪崧贴过去,结结实实的把人抱住:“我知道自己的伪装有多厉害,你和那个小系统没发现情有可原。”
“……别害怕,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纪崧感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
“我没有。”许时青闷声道。
纪崧假装没发现自己被捏变形的衣袖,垂下眼继续道:“我一直看着你,都失忆症了……你过得不好。”
失忆症?
许时青愣了下:“不,等一下,没有失忆症。”
等解释完前因后果,许时青说:“怪我当时演技真的不好,怕瞒不过你,所以才使了这么个歪招。”
“……你的演技,算了。”纪崧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许时青那个演技不走点邪门歪道,还真没办法。
当事人报复性的去戳他的后腰,结果忘了自己才是那个真怕痒的人。
纪崧面不改色的挠了下许时青的腰窝,人险些跳上天花板。
许时青小声抱怨:“你的身体好脆,我都不敢用力。”他怕自己动作太大,把人给伤到,所以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等我把分身都收回来。”纪崧抱着人陷进沙发里,习惯性的给对方的碎发拨弄到耳朵后面:“那时候就结实一点了。”
“分身?”许时青疑惑。
纪崧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以轻咳一声:“你可以理解为我操控的傀儡。”
“……”许时青定定的看了纪崧好一会,最终从男人心虚的目光里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顿时好气又好笑:“你这坛子醋到底什么时候喝完?”
他越想越无语,坐直身和纪崧面对面,打算和他算算账——比如说,那些傀儡到底有谁。
结果大跌眼镜,许时青震惊了:“你连只流浪狗都醋?”
倒不如说他每星期固定去看的流浪狗竟然也是……
“我们家绝不允许再出现白牙和莱科特这种情况了。”纪崧理不直气也壮:“绝不允许有第三者!”
许时青:“……你是真的狗。”
“汪汪。”纪崧顺杆子爬,很不要脸。
这下子许时青真的说不出话了。
纪崧得意的笑,拜托,要脸讨什么老婆?
“好了好了,既然是你这家伙……”许时青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哀叹道:“其实想一想之前确实不是毫无线索……”
现在想想,纪崧身上是有阿尔杰和谢景崒影子的。
只是许时青真把他当哥哥了,所以压根没往那边想,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骨科的。
“怎么纪崧就是你呢?”许时青有点纳闷:“我还以为又有一个哥哥了。”
“为什么我不能既是你哥,又是你对象?”纪崧很诚恳的问。
许时青打量了他那张脸两秒,道:“这张脸亲起来有种没有廉耻的感觉。”
他也诚恳的举了一个例子:“你能想象我顶着你哥的脸和你亲吗?”
“我没兄弟姐妹。”纪崧心想还不如说顶着你的脸呢,那我还能感同身受一点。
不过他要是知道顾熠也是我,怕不是能直接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这么一想,纪崧又有点坏心眼,或者说色心大起了。
许时青揭过这个话题,他提起另一件事:“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盘算着要是对方是和自己干差不多的事情,或者是偷渡客,就让他做个家属登记,以后一起做任务。如果不是的话,那只能自己花费点力气,争取和对方比肩。
纪崧说:“我让世界意识给时空局发了个委托,指定你来做……找时空局的宿主真的很容易。”
“我不是偷渡客,没人规定世界意识只能向时空局发布委托吧?”
“是这样……那你是什么?也是世界意识吗?还是流浪武者?”许时青问。
流浪武者指的是为了变强而不断接受世界意识委托,没有家乡的人。
“一个打工仔。”纪崧摊开手,道。
事实上,穿越不同世界并不是独属于时空局的力量。一些世界的人只要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撕裂时空,去到新的世界。
其中没有得到允许进入别人世界的,被称为偷渡客。
而得到允许的,又划分成时空局这种有公司的正式工,和非时空局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得自己承担的兼职工。
“我的故乡已经毁灭了。”纪崧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只靠祂自己,已经无法运转一个故事,所以我到处给别的世界意识帮忙,将得到的报酬送回去给祂。”
“但即使如此,那里现在也只剩下我一个活物了。”
因为适合生物生存的环境条件对于祂而言,也已经是难以负担的压力。
许时青心像是被抓住了一样,他伸出手安慰的抱住纪崧,没有人能够对自己的故乡变成那样而不感到难过。
纪崧收紧手,让这个拥抱更加紧挨:“所以你能接受我成为你家庭的一员吗?永远的。”
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本来准备好安慰他的许时青慢慢打出一个问号:“你什么时候自己从我的家庭关系里出走了?”
他感到莫名其妙,不明所以:“而且我们几个世界走下来了,难道还不够永远吗?”
这么多年过下来了,按照人类的寿命,他们都不知道有几个永远。除非他许时青失忆,不然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我已经和021说好了,保留我的记忆。”许时青说:“就是我这个世界打算去进修一下演技。”
他表情有点纳闷。
“我的演技真的有那么差吗?”
许时青不死心的问。
“……”
纪崧很真诚的看他,就是一句话不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