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艳阳高照,众人吃过午饭,李长安和大嘴都去午睡,张明远和费无极在书房看书,扁头和阿长却在仰天池玩耍,二人还带着几个弟子,一干人等好似回到童年。扁头叫了张明远和费无极,但二人说一会就去,扁头和阿长在厅堂外的大树下,等了一会,见他们不出来,就拿着蒲扇引众离开。
扁头还似小时候一般,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回过头朝众人笑道:“小时候怎么玩,如今还怎么玩。这鬼天气,热死俺了。”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肥肚皮。
阿长站在树下,直挺挺的招了招手,对众人道:“快走,快走。夏天就是这样,死胖子又何必如此。”白了一眼扁头。
扁头见阿长又要和自己逗闹,便不接茬,看向远方,笑道:“俺最讨厌两个季节。”众人都好奇开来,转过头问道:“扁头师哥,但说无妨。”
阿长低下头,欲言又止。扁头道:“俺以为,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夏天太热,冬天太冷。秋天最好,不冷不热最舒服,不过最要紧的是什么,你们可知?”众人都摇头。
扁头道:“真笨,俺以为秋高气爽,瓜果飘香。”拿着蒲扇,自己来回挥动。众人都笑,自然心知肚明,扁头不改小时候的嗜好,现到如今,从未改变。
阿长眨了眨眼睛,憋着不笑。扁头摸着额头汗珠,缓缓道:“太热了。”阿长也热的心烦意乱,不紧不慢道:“何处去避暑,我实在不知。”摇了摇头,叹口气。
一个高个弟子道:“仰天池便是好去处。”一个矮个弟子道:“我可听说华山可以避暑。”一个胖弟子道:“胡说,我终南山本来就是避暑胜地。”一个瘦弟子道:“苏东坡有云:‘此心安处是吾乡。’”双手合十,好似礼佛一般。
阿长道:“这句话,我以为可以简而言之,叫做‘心静自然凉’,对也不对?”扁头道:“那又怎地?俺看你小子也文绉绉起来,装什么状元郎?”阿长白了一眼,不睬扁头。
扁头满不在乎,朝阿长笑了笑,缓缓道:“这话狗屁不通,炎炎夏日,一动不动,站在大太阳下,谁想试一试?俺以后叫他大哥可好?”伸手一指。
阿长道:“傻瓜,快到水里去。”说话间早已引众抵达仰天池边,一个个脱个精光,一头扎进水里,游来游去,好似几条鱼。岸边山峰耸立,绿叶片片,好似一幅画卷铺展开来。
扁头屁颠屁颠也扒光衣服,跳了进去,噗通一声,溅起白色水花。一股清凉袭上脑门,众人欢颜笑语,好不快活。
远处山峰耸立,郁郁葱葱皆是漫山遍野的墨绿杂草,还有许多枝繁叶茂的树丛,遮天蔽日。那鸟雀从崖壁杂草飞下,噗通一声,一头扎进湖面,叼起鱼儿,嗖的一声,掠过水面,冲天而起,渐飞渐远。
游了一会,扁头上岸坐在石头上,看着远方道:“明远、无极真笨,放着终南山多安逸,偏要去下山奔走。种师道也算吃饱了撑的,买马匹,何必去雄州,那么远,不划算。这一来二去,可是长途跋涉。为何舍近求远,俺实在不明白。放着西夏萧关不去,是何道理?”
阿长在水里游来游去,也上了岸,听见扁头自言自语,便道:“又在自言自语,说谁坏话?你这便是废话真多,虽说朝廷在辽国的威逼利诱下,答应与西夏议和,可乾顺也是权宜之计。党项人绝不会卖马匹给我大宋。”
扁头听了这话,纳闷道:“为何辽国肯卖马匹给我大宋?”
阿长道:“辽国聪明过人,一面做和事老,劝说宋夏化干戈为玉帛,一面偷偷卖马匹给我大宋。便是让两头都对辽国千恩万谢。一则抢了西夏的马匹生意,二则,让西夏俯首称臣。三则,让大宋甘拜下风。辽国可谓一箭三雕。”
扁头道:“契丹人居然如此聪明过人,真是厉害。”
阿长道:“和辽国相提并论,我大宋显然力不从心。听说雄州榷场,朝廷三令五申要加税,偏偏契丹人合力反对,那雄州官府也无可奈何。”
扁头冷笑道:“你这话恐怕开玩笑,契丹人再厉害,还敢与大宋朝廷叫板不成?他们胆大包天,难道不怕掉脑袋么?”
阿长道:“你我皆平头百姓,有些事情都不懂。我大宋朝廷可是对辽国又爱又恨,又怕又离不开。”
扁头道:“看看,俺们来此是来玩耍,何必谈论此些大伤脑筋之事,岂不大煞风景?”使个眼色给阿长。
阿长转过头,原来费无极来了,后面跟着张明远。扁头和阿长心知肚明,如若他们再说下去,张明远和费无极听到必要就此长篇大论一番,尤其张明远。
费无极远远的叫道:“仰天池真凉快,下水喽!”迅疾解衣宽带,飞奔而下,跳入水中,欢颜笑语开来,张明远、扁头、阿长也紧随其后。
那众弟子也与之比试开来,片刻,扁头道:“我等比试一番,看谁一个来回,最快抵达岸边。”一个弟子便站在岸边,手里拿着树枝,一声令下,张明远、费无极、扁头、阿长还有其余弟子们齐刷刷,站在岸边。一个弟子一吹口哨,众人迅疾下水,哗哗作响,比试开来。
虽说扁头肥胖,可游水的本事非同凡响。阿长个子太高,游得不快,但划动一下,却比别人划三下还厉害,如利剑一般刺破水面。张明远和费无极学会游水没多久。其余弟子有的怕扁头不开心,便有意谦让。还有的,从小到大跟随扁头,早对扁头的争强好胜习以为常,不过如今扁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坏蛋,可记忆犹新让弟子们无意之中,难以改变,都将扁头视为主心骨。
扁头再三叮嘱,以后自己不再多管闲事,众人反而不大习惯。还是有意无意都听扁头的吩咐,都以扁头马首是瞻。如此下来,扁头拔得头筹,喜得坐在岸边,笑道:“仰天池对俺太好了,俺要亲一口。”随即张嘴,来个飞吻。众人见状捂嘴暗笑。
张明远道:“西夏避暑的本事很高。”阿长道:“说来听听可好?”扁头道:“莫非贺兰山上,炎炎夏日还下雪不成?”张明远道:“那倒不是,贺兰山在春雨沙沙后,有一胜景,美其名曰:贺兰晴雪。”
费无极回想道:“不错,这景致令人心驰神往,那日见了便念念不忘,如若还有机会,还想去贺兰山下走一遭,再看一眼贺兰晴雪,也是极好。”
扁头挠了挠后脑勺,问道:“说了许多,莫非炎炎夏日,党项人都上贺兰山避暑不成?俺却不信,听说贺兰山为西夏皇家所有,寻常百姓不可擅自闯入。”
阿长道:“我也听说书人提及,他们说,西夏贺兰山有党项人的皇家牧场,牛羊肥壮,骏马彪壮。”
费无极压低嗓音道:“西夏避暑的本事非同一般,也是学自我大宋,西夏有一个神秘兮兮的避暑圣地,一般人不曾知晓。”
张明远低声道:“在西夏兴庆府皇宫大殿内有一个地宫,称之为西夏冰库。那里面可是有不少巨大冰块。上次我在兴庆府中毒后,被党项人抬进去,察哥也在里面。虽说寒气袭人,可并不觉得很刺骨。我慢慢苏醒,我和察哥都盖着厚棉被。”
阿长追问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里面睡大觉?”扁头道:“一派胡言,他们两个一定是分开睡。”费无极道:“你们猜错了,他们的确都睡在一块,铺着两床棉被。”此言一出,众人诧异万分。
张明远道:“你们都说什么呢?一派胡言,我们都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只见有宫女进进出出。后来有党项人进来抬我们出去。这西夏地宫的冰库里面机关重重,神鬼莫测。我虽闭着眼睛,可偷偷睁开眼,看见了什么,你们可知?”众人好奇,都追问开来。
扁头惊得呆了。费无极道:“明远告诉我,看见有累累白骨。”阿长道:“想必定是盗贼闯入,遇到机关,惨死罢了。”扁头道:“俺以为,定是死囚犯。”阿长道:“胡说八道,如此绝密之所,死囚犯哪有资格进去。”众人都点了点头。
费无极道:“鬼知道是什么人,反正猜不着,猜着也没用。又没人给银子钱。”扁头道:“如若西夏给我东坡肉吃,俺倒是愿意猜一猜。”
阿长道:“党项人爱吃牛羊肉,尤其那羊肉,听说牛是西夏神物,不可擅杀。”费无极道:“不错,西夏鎏金铜牛,我也是见过。安放在西夏王宫之外,蔚为壮观。”
张明远道:“西夏兴庆府的人最爱吃的是什么,你们可知?”扁头道:“方才不是说了么,还问?”阿长道:“我知道了,叫做黄河大鲤鱼。京兆府说书人时常提及,毕竟天下黄河对于西夏来说,可算得上恩泽不绝。”
费无极道:“世人皆知,如若没了黄河,西夏怎会在兴庆府安营扎寨,与我大宋分庭抗礼?黄河可是党项人的母亲河。母亲河里的大鲤鱼,味道好极了。”
张明远笑道:“不错,就是黄河大鲤鱼。党项人很爱吃的,他们做的黄河大鲤鱼,色香味俱全。”扁头听了,早已吐了吐舌头。阿长笑道:“可惜我等没去过西夏。”
费无极道:“这有何妨?京兆府也有不少党项人开的客栈,他们便有这道菜,就是不知道那鱼,从何处来的?”
阿长道:“听说兴庆府的黄河大鲤鱼才是上等品。西夏多年以来,如若招待贵客,除了牛羊肉,必会有黄河大鲤鱼。”扁头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道:“俺要知道,早跟着去了西夏,如今后悔莫及。”众人都笑。
扁头引众离开仰天池,赶回厅堂,不见大嘴师叔,再问师父李长安哪里去了。弟子道:“师父和大嘴师叔还在睡觉。”张明远、费无极、扁头、阿长来到李长安卧房,轻轻推门而入。李长安侧卧在床,手里轻轻摇着折扇。听到脚步声和推门声,李长安转身起来。
张明远倒了杯茶,递到跟前,李长安喝了一口,让众人坐下。扁头道:“师父,这样炎热,还睡觉么?”李长安道:“心静自然凉,你们为何不睡?”阿长道:“我们去仰天池了。”
费无极道:“游了一会,感觉凉爽多了。”张明远道:“师父今日如何?昨晚上蚊子不少。”扁头背着手,笑道:“我作了一首打油诗,你们可愿听?”随即吟诵道:
夏日不洗脚,处处蚊子咬。
夜来呼噜声,瞌睡真不少。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李长安也扶着张明远的胳膊,微微抖动起胡须,笑的咯咯作响。费无极早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李长安道:“到了辽国,牛粪多,羊粪多,蚊子多,明远、无极、扁头、阿长,你们可要当心才是。”扁头摇摇头,笑道:“俺不去,太吓人了。俺就在终南山。”
阿长道:“等你们去辽国,我还要去成都府祭奠家父家母,就不去凑热闹了。”李长安道:“你们师叔念叨你们,不见你们四人,快去找他,不知有什么话要对你们说。”四人便辞别李长安,向大嘴卧房而去。
四人走到窗前,只听里面传出一语来,“扁头去了辽国,蚊子爱吃他屁股。阿长去了辽国,蚊子爱舔他脚指头。”原来是大嘴在自言自语道。
听到有脚步声,大嘴叫道:“谁在外边,鬼鬼祟祟,成何体统?”张明远走了进去惊得呆了,大嘴洗完了澡袒胸露乳,衣衫大开,不似素日那般蓬头垢面,好似苏东坡在世,一副超凡脱俗的大宋文人墨客样子。
费无极紧随其后道:“虽说夏日炎炎,可师叔如此,真是罕见。”阿长见了,揉了揉眼睛。扁头近前,伸出手指头摸着大嘴的肚皮笑道:“这纳凉的法子,真不错,俺也要学一学。”
大嘴摇着蒲扇,朝扁头肥屁股一拍,一本正经道:“别动,师叔我方才洗完澡,你小子去仰天池玩水,那水一股死鱼烂虾的味道,快别靠近我,还不洗洗去。你们都去。”四人闻了闻自己身上,果然如此,只好嘻嘻哈哈,出去打水,冲一冲身上。
返回大嘴卧房,大嘴道:“你们到了辽国,那个大西瓜估计背不回来,不过西瓜种子,要拿回来,切记切记。等到明年,咱终南山也吃西瓜,自己种的大西瓜。”放下蒲扇,伸手比划开来。张明远和费无极面面相觑,乐个不住。
扁头道:“俺又不去辽国,俺要回东京朱仙镇祭祖去。”阿长道:“成都府有亲戚让我回去一趟。”
大嘴听了这话,看向张明远和费无极,叮嘱道:“你们两个还要走一遭,路上谨小慎微,不可惹是生非。”
费无极道:“师叔放心好了。”张明远道:“师叔如若带我们走一遭,该多好。”
大嘴一怔,心想,此番可是要明远和无极走一遭,毕竟是一件大事,便摆了摆手笑道:“这件事,我就不去了。”张明远和费无极再三追问缘由,大嘴只是搪塞一番,便绝口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