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剑派议事大厅。
黑压压一片,坐满了剑派高层。
就连久不出世的一些化神期长老,此刻也都闻讯而来。
大厅主座之上,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
那双深沉内敛的目光,折射出威仪气象。
棠溪剑派的弟子都清楚,这位老妇人乃是宗门的刑罚长老,稳坐剑派第二把交椅,位列那位下落不明的白眉掌门之后。
此刻正是由她主持大局,把剑派众人召集到此的。
不等老妇人先行开口,一个满脸络腮的黑袍男子,突然跳出来道:
“秋洛!你把诸位道友叫到此处,该不会是看你耍掌门威风的吧,我还就告诉你了,白眉道兄一日下落不明,这主座之位就由不得你来坐!”
黑袍男子突然提高了嗓音:“不然,我铁臂第一个不答应!”
老妇人神色一凝,道:“铁道友,今日把诸位道友召集至此,为的就是弄清楚白眉掌门的下落。”
黑袍男子脸色阴沉,皮笑肉不笑道:“是吗?可我怎么听说,秋洛道友此次召集大家,其实是为了推选出新任掌门?道友现在坐在主座之位上发号施令,想来已经将掌门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
此言一出,引得现场一阵骚乱,众人随之议论纷纷。
一个气定神闲的中年男子,在这时皱眉道:“铁道友,稍安勿躁,还是先听一听秋洛道友怎么说。”
黑袍男子略显迟疑,众人也不再说话。
这时,老妇人正襟危坐,神态自若道:
“事急从权,老身才做这越俎代庖之事,代为行使掌门之职,至于这主座之位老身是否能坐,也轮不到铁道友来说三道四,我想诸位道友应该没有忘记,太上长老在百年之前外出云游时,曾经传令宗门,由老身与白眉掌门互相补位,可暂摄掌门一职,统领宗门大小事务!”
老妇人扫视了众人一圈,淡然问道:“诸位道友如果明事理的话,想必也不敢违背太上长老的意志吧?”
这话掷地有声,老妇人神色间带着些许的不屑。
“这......”黑袍男子连忙噤声。
眼看事情越闹越僵,先前说话的中年男人打起了圆场:“秋洛长老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咱们有事好商量,一切但凭道友吩咐就是了。”
沉吟瞬息,中年男子朝着黑袍男子道:“铁兄,还不退下!”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后,终究是坐了下去。
老妇人目不直视,蓦然说道:“余子舟何在?”
在最末端的位置上,坐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儒生。
听到宗门长老叫到自己的名字,儒生连忙应声而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弟子在!”
这儒生自然就是夺舍之后的余姓修士。
此时他精神颓败,身上的灵力波动若隐若现,显然是经历了夺舍之后,对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的征兆。
如果不是因为剑派高层突然召见,他现在还待在洞府里面,施展秘法炼化这具夺舍之躯。
面对剑派高层,和那一道道齐刷刷的目光,余姓修士孤身站立,竟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余子舟,你且给各位长老说说,此次围剿邪修,究竟发生了什么,白眉掌门为何至今下落不明。”
老妇人吩咐道。
“是。”
余子舟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度陈述当日发生之事。
......
待到他说完之后,老妇人摆了摆手,道:
“退下吧,你能死里逃生也实属不易,倒也没辱没你师尊一脉的威名。”
余子舟躬身退回座位。
老妇人神色一转,继续道:“诸位道友,余师侄说的,你们可都听清了?”
那中年男人沉吟片刻,再度开口:“没想到一个元婴后期的邪修,居然能把白眉掌门逼到如此地步,只是听余师侄所说,那邪修施展的法宝有些特殊,居然能释放出鬼雾这等存在,好像在那里听说过......”
黑袍男子闻言,面露不快之色:“莫道友此言有失偏颇,是想故意强调白眉掌门以化神期修为,连个元婴期的邪修都难以擒拿吗?”
“铁兄多虑了,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这修真界无奇不有,靠着秘法宝物强行提升修为的事也不足为奇,白眉掌门没能及早发现也在常理之中。”
中年男人话锋一转,分析道:“虽然白眉掌门和那名邪修,是一同消失的,但如今白眉掌门留在宗门本命牌尚未碎裂,想来暂无性命之忧。”
“根据余师侄适才所言,那名邪修是为了追拿一个小辈,误打误撞之下才来到的澜州地界,为此还屠戮了剑派坊市的几名弟子,所以莫某料定,只要能找出那名小辈,便能得知那邪修的真实身份,顺藤摸瓜之下,定能搜寻到白眉掌门的最终下落!”
中年男人此言一出,众人莫不点头,深以为然。
老妇人也是赞同道:“莫道友所言极是,以白眉掌门的修为境界,我等未能及时发现他的行踪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只有从那名小辈身上下手,以此为突破口了,只不过老身早已命人搜寻数月,却始终未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老妇人摇头叹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如今太上长老云游在外,白眉掌门又下落不明,隔壁的云州六派却屡生战端,战火甚至蔓延到了澜州地界,诸多大事无人定夺,所以老身才会召集诸位道友前来商讨。”
黑袍男子冷声道:“听秋洛道友这么一说,是想先搁置寻找白眉掌门之事?”
“铁道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身并无这般打算。”
“什么意思?哼哼,秋洛道友,棠溪剑派的弟子何其之多,为了搜寻一个小辈大动干戈,就算是把澜州翻个遍,也该有些眉目了,可道友现在却来告诉我等,居然找不到对方?”
黑袍男子微眯着眼睛,透露出审视的目光:“这怎么能不叫铁某怀疑,兴许人已经找到了,只是秋洛道友不愿意交出来罢了!”
老妇人愤然而起:“铁臂,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休要血口喷人!”
黑袍男子也是猛然起身,争锋相对道:“我来这里,不是来听你秋洛左顾言它的,如果诸位道友是因为空悬的掌门之位,故意弃白眉道兄而不顾的话,那铁某就带着自己的座下弟子去找,到那时,就别怪铁某不认棠溪剑派之令了。”
“新棠溪剑派!”
黑袍男子振臂一呼。
老妇人脸色微变:“你想叛出剑派?铁臂,你敢!难道就不怕太上长老回来后,对你重重责罚吗?”
黑袍男子冷声一笑:“太上长老?秋洛,到了现在,你还把大家蒙在鼓里吗?近百年来剑派为何如此势微,云州六派又为何敢把战火引到澜州地界?你真的以为能瞒得住诸位道友吗?”
黑袍男子迈步而出,看了看议事大厅里的十几名化神同阶,道:
“白眉道兄曾经亲口告诉铁某,太上长老之所以外出云游,完全是因为修炼的功法出了差错,导致心魔深种,难以冲击修为瓶颈,不得已之下才会外出寻找机缘。”
“以往,太上长老总会传回消息,以此安抚人心,但近几十年来,根本没有消息传来,所以白眉道兄曾经猜测,太上长老只怕是未能度过心魔之劫,已经陨落坐化了,所以他云州六派才敢把手伸到澜州地界!”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老妇人厉声道:“铁臂,住口!”
“是你住口!”
撕破脸皮后,黑袍男子索性不再顾及情面,指着高高坐在主座之位的老妇人,语气不善道:
“倘若让我得知,是你秋洛藏着那名低阶小辈,故意不肯迎回白眉道兄,那就别怪铁某翻脸无情了。”
老妇人气得身子簌簌发抖。
......
就在此时,守在外面的剑派弟子,疾步匆匆,突然冲进来道:
“启禀众位长老,有人闯山!”
“什么人如此大胆!”老妇人满脸怒色。
黑袍男子却狂笑不止:“好个棠溪剑派,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都有人胆敢闯入山门了,秋洛掌门,铁某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以掌门身份应对的。”
“不劳铁道友费心了,你既然有意脱离剑派,那便无权过问宗门之事。”
老妇人脸色铁青,朝剑派弟子吩咐了一声,
“来人,送铁臂道友下山。”
说完此话,老妇人身形骤然模糊,从原地消失不见,只留下阵阵余音:
“诸位道友,如果你们还认棠溪剑派长老的身份,那便与老身一起,去会一会这闯山之人!”
嗖!嗖!嗖!
十几道遁光,同时一跃而起。
......
棠溪剑派主峰之上,耸入云霄。
只见一座白璧无瑕的高台之上,一柄玄铁巨剑横插大地。
一道道剑光蜂拥而至,数百名负剑弟子御剑而来,全都列阵以待。
漫天的剑刃,令人眼花缭乱,全都指向了高台下方。
只见那笔直的玉阶之上,躺满了棠溪剑派的守山弟子,但全无性命之忧,只是被人打伤在地,灵力紊乱无法动弹。
老妇人领着一众化神修士,辗转来到了高台上面,然后把目光全都汇聚到玉阶末端处。
待到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场之人的神情也变得凝重异常。
只因一股磅礴的法力,正从此人影的身上传出。
等那人彻底来到高台之上,群修之中的余子舟,突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他?!”
“启禀各位长老,此人便是那位潜逃的低阶小辈!”
“什么?!”
老妇人正了正神色,却是一言不发。
因为此刻闯山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与他们这些化神修士居然不相伯仲。
可对方明明只是炼气修为啊,断无可能拥有这般神通。
而这股法力波动,隐约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莫非!”
老妇人心头一动。
看来,这股法力,并非少年所有!
就在老妇人心中思量之间,随后跟来的黑袍男子,听到了余子舟的话之后,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因为他神识一扫之下,也清楚了少年的修为,所以心中大定道:
“此人知道白眉掌门下落,诸位道友随我启动护山大阵,擒住此人!”
“住嘴!”
老妇人厉声斥责,语气里充满不容置疑。
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之中,老妇人神色无比激动,往前缓缓走出,然后跪地一拜:
“恭迎太上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