菌丝意志,一种真菌型生物通过大量繁衍之后诞生的意识体。
祂来自于每一条菌丝,来自于庞大系统中的每一个细胞结构,是一也是万。
集群诞生的意志让祂能够在面对大部分问题时想到当下的最优解,永远无法被完全灭杀的个体数量让祂能够吸取每一次失败之后的教训。
祂能够不断进化,不断学习,不断迭代,但唯独有一点——
客观的诞生与存在形式决定了菌丝即便选择进行意识分化也无法进行自我欺骗。
所以,当克洛托说祂没办法做到,那就是真的没办法做到。
即便是三个意识体聚合为一,进行最高限度的自我审视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这让祂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迷茫的情绪。
这种情绪在人类的梦中已经感受到多次,但祂始终无法理解。
因为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的这一刻之前,祂自认为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明明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学习和进化能力,但在过去的几十年之间却一直没有想到类似的方法进行工具操控。
而一旦想到了这个办法,却发现自己即便是拼尽全力也根本做不到。
就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一般,菌丝意志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祂对“自我”有了更加客观的认知。
虽然没有搞清楚原因,但菌丝意志明白了自己想要更进一步,唯一的方式就是同化。
任何东西,只有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才能被使用,而无法以工具的形式进行操纵。
至高意志再一次分裂,三个形态不一的意识体出现在意识之海中。
因为完全体情绪的缘故,阿特洛波斯、克洛托、拉刻西斯三个意识体现在的情绪都并不高。
“看来你的第一个计划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拉刻西斯说道:
“我们必须想想新的办法,你的第二个计划是什么?”
阿特洛波斯说道:
“我想过计划失败的可能,却没有想到会是因为我们无法做到而失败。
“计划二本质就是在计划一出现意外时的一种补充,看来现在可以将它提前了。
“我认为,为了应对人类当前的快速发展,我们有必要对地下的物质进行一定程度的使用。”
“你疯了?!”
克洛托和拉刻西斯齐齐震惊。
作为至高意志的部分,祂们共享过去尚未分裂时的记忆,深知摄入那种物质对整个生态系统可能造成的影响。
在菌丝最初降临在这颗星球时,祂还尚未习得铺开菌毯的能力,只能通过不断蠕动获得更多的基因样本,然后一点点进行试错。
在那时,祂就接触过那种神秘的灰黑色物质。
在使用自身能力提纯掉其中的矿渣之后,剩下的那种有机物对于菌丝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毕竟祂,或者说当时还是它的生长需要足够的养分。
然而在进行了少量摄取之后,祂便感受到了来自本源的痛苦。
那种物质的毒素并非是祂能够承受的,在谨慎试探之后祂便放弃了大量使用这种物质的想法。
直到现在,阿特洛波斯再一次提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稍微冷静一番之后,克洛托问道:
“你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构想,我们不可能无限制地吸收那种物质生长自身,这是一种自我毁灭。”
“是的,我从上一次人类的袭击中获得了一些想法。”
阿特洛波斯说道:
“两种方法,一种是让克洛托向着对应的方向进行进化,通过孕育异兽对那种生物质进行过滤和提纯,我们通过回收异兽尸体的方式进行生物质的补充。
“如果担心一次无法提纯,可以再生产一些异兽进行二次过滤,总之要让那种物质毒性降低到我们能够接受的水准。
“另一种方法则是,我们分裂出一个新的意识,让拉刻西斯侵蚀掉祂的意志,然后与其完全切断联系。
“在祂大量摄入那种生物质并进入衰弱期之后,我们直接对其进行回收。
“这就是解决当前困局的办法,你们怎么看?”
阿特洛波斯话音落下,剩下两个意识体陷入了沉默的思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无论是哪种方法,菌丝意志都不可避免地要进行物质投入。
对于这种集群生物来说,所谓的财产本质上就是有机物。
阿特洛波斯就像是一位股票经纪人,在向着两位客户进行推销。
而众所周知,这种事情是只强调利益而鲜少说明风险的。
但菌丝意志之间无法欺骗,祂们自然也明白这样做可能带来的灾祸。
意识之海中的时间没有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意识体给出了回应:
“可以试试。”
“哪个计划?”
“全部。”
三个意识体达成了共识,克洛托开始进行孕育和进化,而拉刻西斯则开始准备分裂一小部分自身并亲手侵蚀掉祂可能诞生的一点本能。
至于阿特洛波斯,祂则是回归了原本的岗位,开始继续解析起尚未学习的那些能力。
希望城西方的迷雾森林中,一棵棵参天巨树的缝隙中开始出现新的兽茧。
只是这一次,这种茧没有任何特别的颜色,和周围的树皮一样都是灰蒙蒙的。
而其中的生物似乎也格外奇怪,它长着一个并不大的脑袋,但口器却占据了足足一半的空间。
它的四肢短小且无力,身体躯干部分则仿佛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像一个可以膨胀十倍百倍的气球一般遍布着细小的鳞片。
这个生物的设计之简陋肉眼可见,好在克洛托也没有选择将其进行大量产出。
很快第一批一百余只异兽用那短粗的四肢划破了茧,从中掉了出来。
虽然肌肉并不强大,但圆滚滚的身体让它们能够保证从高处掉落而几乎无伤。
大量的灰白色孢子雾气很快进入了它们的口鼻,异兽们原本无神的双眼逐渐变得灰红色交织。
在脑海中那个声音的号召下,他们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用那短小的四肢来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大坑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