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唯有寥寥数个孩童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耍着积雪,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一瞧见眼前这般气势恢宏的阵仗,一个个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
特别是当他们注意到谢清雅从那辆装饰华美的马车车窗里探出头来时,心中的好奇与困惑更是愈发浓郁起来。
“夫子!”其中一个眼尖的孩子率先发现了谢清雅,并恭敬地喊了一声。
谢清雅微笑着向孩子们点了点头,而后柔声询问道:“孩子们呀,今儿个村子里头咋会这般安静呢?人都去哪里了?”
其中一个小孩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脆生生地说道:“因为肖嫂嫂要生小孩子啦,所以大家都急匆匆地跑去里正爷爷家里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尖锐的惊呼声猛地从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之中传了出来:“什么!嫂嫂竟然就要临盆了吗?”
于是,谢知瑶神情严峻让杨伍给车夫指挥,立刻往王里正家而去。
而那群小孩儿见到如此热闹且不同寻常的情景,心中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一个个像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了队伍后面,边跑边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此时此刻,王里正家的门口早已围满了不少前来帮忙或看热闹的村民们。人群当中,以妇女居多,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担忧之色,都在说这次肖雨薇只怕危险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然看到那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这边走来。不仅如此,眼尖的人更是发现王娇竟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而且在她身后还紧跟着谢家女郎以及王大丫等人。
妇人们一时间全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同时赶来。
王娇心急如焚,一下车就急忙伸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妇人,满脸焦急地问道:“婶婶,快告诉我,我的嫂嫂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那位被抓住的妇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来,一脸为难地看着王娇说道:“哎呀,娇娘啊,你们总算是赶回来了。只是......你大嫂她这会儿的状况恐怕不是很好啊。”
说到这里,妇人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叹气,但又担心说出一些不吉利的话语惹人生厌,于是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叹息咽了回去。
然而,王娇却根本不愿意相信妇人所说的话,她瞪大眼睛反驳道:“不可能的!我之前回来的时候还给嫂嫂把过脉呢,当时明明一切正常,她好得很呢!”
“哎呀呀,真是急死人啦!你嫂嫂怀的可是双生子啊,结果生了一个之后,就没有力气再生第二个了!这不……”
听到这话,谢知瑶的心猛地一紧,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身旁王娇颤抖的手,仿佛想要将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传递给对方一般。
只见她目光坚定,语气沉稳地安慰道:“娇娘,你先别慌,一定要冷静下来。咱们现在赶紧进去看看雨薇嫂嫂的具体状况再说。哪怕真的遇上了难产这种棘手的问题,难道你忘记了之前我跟你提起过的应对之法吗?”
听到谢知瑶这番话,原本惊慌失措的王娇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情绪也稍稍稳定了一些。
正当两人准备抬脚往里而去时,一道身影突然横在了她们面前——原来是林博文拦住了去路。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谢知瑶,缓缓开口劝说道:“知瑶啊,这妇人生产之事向来被视为不洁之举,你一个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实在不宜踏入这产房半步呐。”
然而,面对林博文的劝阻,谢知瑶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她挺直了身子,神情肃穆而又坚决地反驳道:“舅舅此言差矣!妇人生产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何来不洁之说?更何况,此时此刻于我而言,比起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我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所以,请舅舅莫要再阻拦我去拯救人命了。”
说完,她转头望向身后的谢清雅,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清雅,这里的思想工作就拜托你来做通了。还有桑叶,麻烦你快去把我的医药箱给取过来。”
紧接着,她便不再理会旁人的阻拦与议论,左手牵着王娇,右手拉着谢晚宁,步伐坚定地穿过层层围观的人群,径直朝着王里正家的产房走去。
看着谢知瑶执拗离去的背影,林博文微微蹙起眉头,目光凝重地望向林氏,语气深长地说道:“小妹啊,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妥当吧!”
而此时的林氏,尽管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那明亮的眼眸之中却早已悄然换上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神色。
她目光坚定,毅然决然地回应道:“兄长,瑶瑶所说的并没有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清雅也忍不住站出来发声了,她快步走到人群中央,声音清脆响亮,毫不畏惧地大声反驳道:“自古以来,妇人生育子女都是一件极其伟大且神圣的事情,又何来不洁之说呢?”
从阴阳五行、自然常理讲,天地有阴阳,阴阳交感而生万物,女子孕育新生命,恰是顺应阴阳至理。春种秋收,瓜熟蒂落,妇人怀胎十月诞下子嗣,分明是世间最自然不过之事,与‘不洁’何干?土地孕育五谷,无人嫌土地脏;妇人生子,延续宗族香烟,怎就成了不洁?这是上天赋予的神圣使命,该当敬重才是。
其次,若无妇人辛苦产子,家族血脉何存?孝道又怎得传承?为人子者,哪个不是母亲拼尽全力、历经生死带到世间。诋毁生产不洁,可是忘了自己生母之恩?往后家族凋敝、无人承祧,祖宗祭祀难继,这‘不洁’之说,岂不是自断根基、违逆人伦?”
最后,古来诸多传奇,常有妇人梦日入怀、梦龙附身而后产子,这般孩子日后成龙成凤,贵不可言。新生儿自带祥瑞之气,产房说不定有神明驻足守护,保母子平安。既与祥瑞相连,又受神明眷顾,怎会是不洁?说妇人生产不洁,不怕触怒上苍、折损自家福运吗?
谢清雅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一般,令人信服不已。在场众人听后,皆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脸上流露出钦佩之色。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林博文,在听闻这一番言论之后,心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开始对自己曾经坚持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和怀疑。
而一直站在一旁默默观察着的林氏,则暗自勾起了唇角,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地向自己的宝贝女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表示对其出色表现的赞赏和肯定。
此时的林氏,心中感慨万千。
因为眼前之人乃是她的兄长,尽管对于他那些荒诞不经的谬论,林氏内心深处并不认同,但由于自身才疏学浅,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去反驳对方。
然而,今日看到自己年仅十四岁的四女儿能够如此从容自信地侃侃而谈,并且将对方驳斥得哑口无言,林氏深感欣慰之余,也暗下决心:今后若是再有人提及诸如“夫人生产不洁”之类的无稽之谈时,她定能像女儿这般有理有据地予以回击。
就在这边厢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另一边,谢知瑶等人已然快步走到了产房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