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侯初听这话,尚觉不明就里。
等他细细回味,仔细琢磨,便觉神魂俱颤。
是啊,他怎么能够确定现在就一定是因,后世一定是果?而不是后世是因,现在才是果呢?
他以为他从陶潜那里知道后世会发生的事后,他能够规避风险,护下北安侯府。
甚至不惜按照已知的轨迹去走,执意与林相做亲家,要给陶潜和苏倾玥订下娃娃亲,他非苏倾玥这个孙媳妇不要。
为了让计划更好的实施,为了更好地了解一切,不让悲剧再次上演,他甚至找上苏倾玥,试图在她这里了解到更多后世事件细节。
他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能够改变一切。
可苏倾玥一席话却让他幡然醒悟,既是后世已经注定会发生的事,那处于过去时间线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苏倾玥见北安侯陷进她说的话里了,她开口:“倒也不是不能避免悲剧发生。”
北安侯闻听此言,顿时来了信心,他满眼希冀的看向苏倾玥,“什么法子?”
“法子多的是。”苏倾玥选择给北安侯支招,只是不想看这个为国征战、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晚景凄凉,抱憾终身,“只是要看侯爷你怎么做了。”
北安侯有所感应,他抿着唇。
苏倾玥也不等他开口,她自己说了:“要是让侯爷领兵出征打服陈国大军,这显然是不切实际也是天方夜谭。所以,这一个方案合理的被摒弃了。
这第二个方案呢,侯爷现在可以另选接班人培养。至于陶潜,与其养着终成大患,我是建议北安侯趁早下手,长痛不如短痛嘛,也省得他长大长歪,成了北安侯府覆灭的罪魁祸首。
侯爷,你说呢?”
北安侯听了,心动之余又觉得杀了年幼不知事的陶潜过于残忍。
苏倾玥看着陷入挣扎里的北安侯,她只需看着人,便能看见他的来路去路。
所以,北安侯的命运,他的选择,她已经一清二楚。
她知道,陶潜不会死,北安侯舍不得,他终究是在满府荣耀存亡里选择保下陶潜这个未知隐患。
当然,北安侯也采纳培养新的接班人的念头。
只是可惜,他命不久矣,他的妻儿们不成器,注定要辜负他临终所托!
思虑再三,北安侯最终决定不杀当下年幼不知后世事的陶潜,他抬眼看向苏倾玥,问她:“看在我未来会是你祖父的份上,你这个孙媳妇能不能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年?”
这属实是有点道德绑架了。
苏倾玥可不吃这一套,她冷冷否决:“无可奉告。”
北安侯没得到苏倾玥为他解疑释惑,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他叹了口气:“你怪我吗?”
怪他什么呢?
苏倾玥觉得这北安侯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简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等原主嫁进北安侯府做世子夫人时,北安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从始至终,和原主有仇有怨的就不是什么北安侯,而是陶潜和卫泱泱等人。
北安侯见苏倾玥不接话,他自顾自道:“你怎么会不怪我呢?是我执意订下两府娃娃亲的,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我教子无方……,才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打住。”苏倾玥不愿听一个北安侯发这种毫无营养和意义的牢骚,她道:“我出来太久了,是该回去了,恕不奉陪。”
“等等——”北安侯叫住欲离去的苏倾玥,他深知自己接下去说的话有失身份,不合时宜,毫无道理可言,可他还是开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生怕被苏倾玥拒绝的北安侯,他是赶紧开口解释道:“如果我尽我所能还是不能逆天改命,不让北安侯府因陶潜通敌叛国的罪名覆灭,你能答应我,看在我曾经为了维护你,坚定选择你的份上,替我维护北安侯府,挽救它的名声吗?”
那毕竟是他一辈子的心血,是他戎马一生的功勋,他真的做不到在得知日后将会覆灭后,还能无动于衷,不采取任何应对措施和手段。
苏倾玥背对北安侯,她眸中一片冰冷,“北安侯,针对北安侯府日后会覆灭一事,我想我已经向你提供了最优解的解决方案。
是你妇人之仁,不愿牺牲陶潜成全整个北安侯府。凭什么你的不忍心,却让我这个外人来替你收拾烂摊子呢?”
苏倾玥话说完,人直接走了,她不愿多留一刻,连北安侯解释的话也懒得去听。
北安侯颓然坐着,他看着苏倾玥离去背影,只觉浑身力气像被抽走一样。
“不是我不愿以小保大,实在是此时此刻的潜儿,他尚且年幼,何其无辜。”北安侯脑海里想起年幼陶潜稚嫩的面孔,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死手将人处理掉。
“让我这老头子,因后世长大成人的潜儿所犯下的罪孽而杀了眼下年幼的潜儿,这可比我得知北安侯府日后会大厦将倾还要悲痛万分、生不如死啊。”
北安侯自怨自艾道,可惜偌大的花园里只有他一人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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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千金的婚礼办得声势浩大,来往宾客皆是非富即贵。
拜天地仪式已结束告一段落,身着喜服的苏记恩正在林相这个岳父的带领下,林朝书、林惊鸿、林延商三个舅子的陪同下,向来宾们一一敬酒,刷脸熟。
林相向来说一不二,他既承诺过会以全族之力推举苏记恩做丞相,那自然是言行合一,此刻正带着苏记恩见他的同僚好友们。
苏记恩简直是春风得意极了,从前他需要点头哈腰去讨好的达官显贵们,此刻却赔着笑脸和他打招呼,这让他如何不骄傲呢。
他可是没错过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那真是赤裸裸的羡慕和妒忌。
一朝得势,真可谓是鸡犬升天。
苏记恩心里美滋滋,捧着手中美酒一饮而尽,一张脸因喝多了酒微微泛红,整个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腮帮子都笑酸了。
时间流逝,夜幕降临。
苏记恩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自己被下人搀扶回喜房的路上,脚步都是虚浮的。
面强撑着完成最后一步仪式后,洞房里便只剩下苏记恩与林天星。
林天星将头上红盖头取下,露出她那张让男人神魂颠倒的面容来。
苏记恩一转身,便瞧见这惊为天人的一幕,顿觉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哑着声音:“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