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大概过了三日,南枝觉得差不多了,他们是时候该处决她了。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这里约莫是西市最热闹的地方,每日午时之后,各种叫卖声就会传到南枝的耳朵里,东市的店家多是做富贵人家的生意,从来不叫卖,那么只有西市了。
这伙人很聪明,知道大隐隐于市,他们也不让其他人和南枝接触,每日只有妮儿会来送饭送水。
自从上次谈话后,妮儿似乎对南枝有了偏见,无论南枝怎么逗趣,都不再开口,南枝知道,消息是打探不到了,她该尽快想办法脱身了。
南枝的右手被铁链锁在这屋子的最里处,南枝试着将手腕弄折了,可是那铁链牢牢地扒在南枝的手腕上,不论南枝的手腕折成什么样都挣不脱。
南枝只得换个法子,就在南枝想法逃脱时,妮儿进来送饭了,今日的她似乎不太一样,从进门后就殷切地看着南枝,南枝看了看她递给自己的饭食,看来是要动手了,既然暂时逃不脱,南枝就想看看,他们接下去想干什么。
南枝像往常一样大口地吃着饭,照常问妮儿要了碗水,妮儿今日给的水量倒是很足,像是怕她咽不进去。
南枝将空碗都还了回去,妮儿着急地离开了,她没看到,她身后南枝将刚刚吃的饭菜都吐了出来,南枝找来稻草将自己刚刚吐的秽物盖了起来。
做完这些,南枝慢慢地躺在地上,地上的沙砾磨地南枝的脸生疼,南枝不禁自嘲道,从前自己可不会被这小小的沙砾磨疼,几年的大明宫倒是把她变得细皮嫩肉了不少。
南枝脸朝门口,闭上双眼,静静地放空,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她听到了隔壁店铺的关门声。
“掌柜的,你说这城里再这样戒严下去咱们的生意可怎么办呀,今日这果子都没卖出一半。”说话的似乎是伙计。
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答道,“唉,只能希望那贼人早点抓到吧,被拐走的丫头也是可怜,怪就怪那些杀千刀的拍花子,人家千珍万爱养大的姑娘,他们拐去卖了,造孽啊,六斤,明日这果子少做点吧。”
“诶,那掌柜,今日多的这些怎么办啊?”
“去城外破庙给那些孤儿分了吧。”
南枝想,隔壁原是果子行啊,有个伙计叫六斤。
就这样,南枝听了一会儿,渐渐地没声了,南枝知道,这是关市了,除了一部分原就住在西市的,大多数人都回家了,天慢慢暗了,南枝听到有两个脚步声传来。
“萧大人,人我们喂了蒙汗药,这会儿早就晕过去了。”
南枝认出那是妮儿她阿耶的声音,萧大人?萧万霁?
“好,记着事做的漂亮些,上头不希望再听到她的消息,就算是尸体也不行。”那个萧大人开口了。
“啧,大人,小的不明白,我们大可将她卖到罗刹国去,那些罗刹鬼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娇娇小小的大梁女子了,罗刹国那么远,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我们还能赚一笔。”妮儿她阿耶的话语中透露出惋惜。
“胡闹,上头的决定是我们能质疑的?你别想着赚钱就偷偷将她卖了,那是要出大事的!上头要她死,她绝不能活!算了,我看着你干。”萧大人似乎是怕妮儿她阿耶阳奉阴违,临时决定留下来看他们处决南枝。
门开了,南枝感觉到有人围着她转了好几圈,还有人踢了踢她,“大人,晕了。”
“带走。”
南枝能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粗略估计可能有三四个人,还有咚地一声。
南枝的右手终于被解开了,她被人拖了起来,两人抬她的手,两人抬她的脚,将她放入了一个箱子里,南枝在听到箱盖合上后便睁开了眼。
她环顾四周,这箱子不大,她整个人蜷缩着,动也动不得,箱子的密封性很好,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
南枝突然感觉整个箱子晃了起来,想必是上了车,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把她运到哪里去?
就这样晃啊晃,南枝都有点被晃恶心了,车停了,南枝连同箱子被抬了下去。
“大人,我们会在这箱子上绑上几块大石头,待她沉到河底,保证没人会发现她的尸体。”是妮儿她阿耶的声音。
“扔下去吧。”
话音刚落,南枝便感觉自己在急速下降,不一会儿便停住了,这箱子的封得好,一滴水都没漏进来,看来他们是想活活闷死她。
南枝立刻击打箱子内壁,可惜这段时日吃得少,她的力气不够,南枝只得转向箱盖。
南枝先是用手肘击打,可惜箱盖纹丝不动,她便改用脚,可惜箱子太小,大大地钳制住了她的动作,她不得不先折了自己的左肩,从而得以翻身将脚对准箱盖,
做完这番动作,南枝已是气喘吁吁,箱内空气怕是不够了,她只能加快速度。
第一下,箱盖没有动,倒是整个箱子往前移了不少;第二下,南枝似乎看到了一些光;第三下,南枝能明显地感到箱盖的松动。
南枝停了停,喘了几口气,憋足力气,用力踹向箱盖,箱盖开了一半,无数的水涌了进来,南枝的口鼻都被灌满了河水,她将左肩接上,试着开箱盖,没想到箱盖卡住了,只能开这么大,而这个口子显然是无法让南枝逃出的。
南枝是会凫水的,可是箱体狭小,她根本无法舒展身体,没有办法,只能借着水的浮力,尽可能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争取面部可以先对着外边。
挪动着的同时南枝的脚也没有闲着, 她一直试图将箱盖彻底踹开,一不小心,整个箱子倒了下来,好不容易踹开的缝隙也埋进了河底的淤泥里。
南枝的头重重磕在了箱子上,南枝眼前一花,眼看着箱子越陷越深,她又开始晃动箱子,希望箱子能翻个身。
南枝能感觉到空气慢慢在流失,因为刚才那一撞,她的头有些晕,南枝眼前一白,似乎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那是沈碣在教她诗词,他们坐在一处,沈碣正在看她的功课,而她正在看着沈碣。
画面一转,来到了魇娘死的那个雪天,魇娘的尸体被血浸湿,在白色的雪地里格外醒目,而她则被沈碣抱在怀里,她看到沈碣轻轻地将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告诉她,“南枝,你还有我呢。”
一切消散,沈砚又出现了,他虚弱地躺在床上,床头燃着的是他的妻子最爱的雪中春信,他说,“阿碧,我不敢死,我害怕见到你,我对不起你。”
沈砚的脸突然变成了沈确的脸,沈确穿着锁子甲,手上拿着的是燃着的诏书,“我才是皇帝,你们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里。”
他说,他握着他们的生死?南枝觉得可笑,我的命明明是我自己的!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若我要死了,也是我想死,而不是被你们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害死!
南枝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她一用力,箱子立刻四分五裂,南枝自由了,可是她也没有力气了,晕过去之前她似乎感到自己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