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秦七月早早离开了白水阁,没有吵醒任何人。
她以白水阁为中心,在四周的街道绕了几圈。
等到街道上慢慢有了人声,秦七月才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路上停下脚步。
她沿着这条不算宽阔的小路前行,周围废弃的宅子不时传来乌鸦的啼叫。
这里明明离闹市不算远,却像是被抛弃了一般。
徐长庚,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在听到那句“七月再见”后秦七月几乎是辗转反侧了一宿。
徐长庚从来不会这么叫她。
他只在中毒那次叫了她一声大名,而后只会客气地唤她“秦姑娘”。
秦七月肯定徐长庚遇到了危险,她不确定客栈里那个真假与否,只知道暂时不能惊动他,否则就像是把埋藏的炸弹直接引爆,徐长庚会有危险,他们也会。
秦七月沿着徐长庚走过的路看了又看,才终于来到了这与南月繁华的国都格格不入的街道。
“小姑娘,要死人了!”
秦七月转过身,与背后的疯老头四目相对,而后深深地笑了。
……
“小白,你要出门吗?”
沈皎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凤凰转身,点头说道:“七月不知一大早去了何处,我出去看看。”
沈皎皎走近,递给她一个精致的木盒,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
“我昨天偷偷买下的,我想你应该会用。”
白凤凰抚摸了一下上面的雕刻,轻轻打开那个巴掌大的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白色的蛊虫。
“你在谁手上买下的?”白凤凰有些讶异。
蛊虫只有大祭司,圣女,四大支族族长可以拥有,是不可能在外流传的。
沈皎皎“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个半大的小朋友,他说想吃糖,用这个和我换,我就换了。”
白凤凰拿起那只蛊虫,放在手心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皎皎点头:“一只胖胖的虫子。”
她好久没见过虫子能养的这么肥了,能吃能睡的。
白凤凰扶额,凑近沈皎皎,在她耳旁低声道:“这是梦月蛊,百年才能养出一只。”
沈皎皎伸出食指戳了下那只白胖胖的睡虫,眉毛轻挑:“这么厉害?”
白凤凰连忙把梦月蛊收回了盒子里,她真是对牛弹琴。
两人沉默了一阵,白凤凰还是开口说道:“谢谢。”
沈皎皎眨了下眼睛,没再说什么,笑着转身离去了。
白凤凰低笑一声,把梦月蛊收好,虽然不知道是谁把这条梦月蛊送到了沈皎皎的手里,但确实帮了她大忙,起码她现在有手段保护他们了。
白凤凰走出门,却并没有去寻找秦七月,她知道秦七月应该是去探查情况了。
刚刚那番话只是为了不让沈皎皎担心,她还是想去见大祭司一面。
……
九灵塔第六层。
白凤凰一来便被引到了此处。
她对九灵塔并不陌生。
此塔共有九层,第一层是会客之地,南月人接受大祭司洗礼也多在第一层。
第二层有各类古籍,是白凤凰避而远之的地方。
第三层养蛊,过往的时日,白凤凰大多在此处与各种蛊虫为伴,看着它们生,看着它们死,这些虫子是她唯一的朋友。
第四层炼蛊,大祭司会在此教导她蛊术,四大支族的族长也是在此学习的。
第五层淬体,此处有一池冰泉,白凤凰长年在此打坐歇息,练就了一副可以容纳百蛊的体魄。一路上秦七月还说她穿得单薄,给她添置了很多衣服,但其实白凤凰对温度的感知并不强烈,酷暑或严寒与她而言无甚区别。
六层及六层以上即使是曾经作为圣女的她也不允许进入,而这次一回来大祭司便让她在六层等待。
白凤凰以前一直好奇的六层居然是空空如也,墙上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壁画。
她隐隐有些不安。
“你长大了。”
空灵的声音传来,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白凤凰的视野中。
白凤凰倒吸一口凉气,甚是不可思议:“您……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在白凤凰记忆中,大祭司是一位时而严厉时而温和的婆婆,她曾经抚摸着大祭司脸上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可眼前的大祭司看着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而大祭司那双永远像含着一汪春水的眸子也变得如寒冰一般。
白瞳中漫无边际的虚无把白凤凰的思绪包围,她甚至一瞬间忘了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大祭司垂眸浅笑:“很惊讶吗?我以为你知道会有这个后果的。”
白凤凰不解,为什么大祭司这么说?莫非大祭司变成这样和她的离开有关系吗?
大祭司看她双眉蹙蹙陷入沉思的模样,上前牵起白凤凰的手指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
“你还记得你五岁生辰之时,我与你说过什么吗?”
手指上传来的触感和凉意让白凤凰让她陷入了回忆之中,在她幼时,她也是这么牵着大祭司的手指走着的。
那些过往像是一幅幅五颜六色的图画涌现在她的面前。
白凤凰哽咽着:“记得。”
“您说,天命因果,无人可变,一切皆是宿命,人不能背弃自己的命。”
白凤凰徐徐念出记忆中的那句话,可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因此,你负了自己的命,我便替你背起这个因果,时至今日,不过是天意难违。”
大祭司说着,指向挂在墙上的烛灯:“把它拿下来吧。”
白凤凰拿起那盏灯,顺着大祭司的目光看去,壁画上隐约画着一只巨大的蛊虫。
大祭司转身,边走边说道:“我们的欢乐来自蛊仙,不幸也来自蛊仙。”
在千年之前,蛊仙逝世后,南疆分裂成了各个部落,各大部落间不通往来,彼此敌视。
鲜血与仇恨玷污着这片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直至南月的第一任大祭司她找到了蛊仙留下的传承。
那是一本残缺的书和几条完整的蛊虫。
大祭司凭借那些蛊术收服了各大部落的首领,建立了南月国,她让整个南疆像铁桶一般坚不可摧。
因为那些奇妙的蛊术,南月人不愁吃穿,没有烦恼。
而因为南月人的团结,他们不惧任何战争。
“我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共同的文字,共同的爱与恶,南月之内,欢乐永存。”
看着那一张张模糊但精美的壁画,白凤凰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南月,见到了初任大祭司是如何利用蛊仙的传承一步步缔造了整个南月。
“然后呢?”白凤凰不禁问道,因为她看到壁画之上黑色与红色慢慢覆盖了原来那些华美斑斓的色彩。
大祭司的白瞳微微收缩,她轻叹一声。
“不幸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