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年半睁着眼睛,勒马等待。倒是那许书涵,看得眼睛都直了,也下马跟着舞了起来。那女子牵起了许书涵的手,许书涵正要配合,便听一声雷鸣响起,整个道路炸出了一股黑烟来,火光迅速蔓延开来,所及之处,炸雷四起,将村民、女子和许书涵、许知年都炸得支离破碎。
不远处,顾飞舟等人乍一得手,互相庆祝了起来。原来,那些村民,乃是顾飞舟用幻术将村里买来的鸡鸭变化而成的。而那跳舞的女子,则是南海回风堂送给林怀谦的贺礼——木胎歌舞书画姬。
那炸药,乃是长生殿青精子炼丹时偶然炼出的杀器,如今第一次使出来,其威力之巨,让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如此一来,未费一兵一卒,便将那两只妖物炸得粉身碎骨。众人在一片欢笑声中上马赶回林府报喜去。
“大喜!大喜!我们成功了!”
顾飞舟轻功最佳,哪需要骑马,十多里路,只踩了三片叶子便飞到了。进门之后,他便大声呼啸着报喜。苏天鹤、云玲、柳棉棉、小野菜、孙鹿五人站成了一排,都对他暗使眼色。
“你们怎么了?没睡好?”顾飞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一时得意忘形道,“咱们赢啦!那蠢妖父子已经死无葬身……”
话没说完,便见正院之中,林怀谦和许知年二人笑意盈盈地挽着手走了出来,许书涵尾随其后,和新娘林念雪一道,正准备上院中的八抬大轿和批金宝马。这轿子装饰着金铜,轿夫八人,在大唐非一品、二品和中书门下二省的三品官员家中女眷不能乘坐。可民间富商逾制成风,有的人家出行抬轿,竟需要三十二人之多,没人会管。
顾飞舟整个人蔫了下去,失落地退到一边。
待新郎许书涵面北献上奠雁,新娘蒙上蔽膝(类似盖头,防止新娘游街时被陌生人看见面部)刚刚上轿,青精子、万俟风、裴安民、张惊华四人便进了门。他们原本都是意气风发,见院子里许知年不知何时已然在他们之前到了林府,四人面色都变得铁青。
“哦,四位贺客远来,林某有失远迎!”林怀谦忙上前来迎接他们,故意演给那许知年看。
四人也立马恢复了神采,和林怀谦一番寒暄。
“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赶到的?”顾飞舟悄声问苏天鹤道。
“就在你们回来之前。你方才说,你们大功告成了?”苏天鹤问。
“是啊,我们亲眼瞧见,这许知年和许书涵被炸成了肉沫,怎么竟然……”
“他们是妖,不是人。”孙鹿提醒顾飞舟道,“这下傻了吧!”
顾飞舟犹自发呆,那孙鹿走到他面前,正色道:“喂,我这次和我阿耶来江南,就是为了找到你,问你一句话,你总躲着我干嘛?”
“问……什么话?”顾飞舟还在脑海中演绎方才的一切。那父子二人能够脱逃,确实非人力所为。难道,这妖有死而复生之能?
“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孙鹿一点不害羞地问道。
顾飞舟被这话惊得退了一步,下意识地看向小野菜。只见小野菜身子一震,便跑远了。
“你看别人做什么?你当年在武林大会上说要娶我,全天下的武林高手可都听见了!”
顾飞舟一阵心烦,实在忍无可忍道:“孙鹿,那你今天听好了!我说要娶你,只是一个五岁顽童的玩笑话,全天下的高手都没当真,只有你一个人,却当真了十年!我不会娶你!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我现在看见你就烦得慌!”
孙鹿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飞舟,“哇”的一下大哭着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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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街过后,婚宴便正式开始。新人宾客纷纷入席,互相敬起酒来。
“亲家公,今席间美食,还合胃口否?”这些人中,唯林怀谦演技最好,不露声色。
“林掌门客气了,今座中南之蝤蛑,北之红羊,东之虾鱼,西之粟菽无不毕备,可谓富有小四海矣。承蒙招待,不胜感激。我许家家道不兴,今娶了贵门千金,实为幸甚。”
苏天鹤听那妖人出口成章,自己便更紧张了。他知道,林怀谦这样客气,是想让许知年多吃些菜,多喝些酒,一会儿也好死得透一些。
众人一阵吃喝,那新郎新娘来到苏天鹤这一众小辈的席前,正要敬酒,便听顾飞舟忽然道:“新郎官,你叫做许书涵,对不对?”
“久仰顾郎君大名,我是叫许书涵。”许书涵倒是非常守礼,向顾飞舟一揖。
“取这名字,想必学问非常好了。咱们来玩个酒令如何?”
“啊,这……”
“听好!”顾飞舟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便自己做起了主持人,兼起了“明府”、“律录事”、“觥录事”三职(大唐行酒令时,明府即主持,律录事负责纠错,判断是非,觥录事负责端着酒杯上前罚酒),“两火为炎,此非盐酱的盐,既非盐酱的盐,如何添水便淡?”
酒令分“雅吟”与“俗饮”。所谓“雅吟,”便是文字诗词令,有拆字令、添字令、断章取义令、占相令、俗语令这些简单一些的,也有急口令、绕口令、不语令这些颇有趣味的,更有巢云令、旗幡令、罨头令、经史令、千字文令这些稍微难一些的。而“俗饮”则有抛打、骰盘之类,便不需才学。顾飞舟以“雅吟”中的“拆字令”入令,故意想让许书涵多喝几杯。
“这……这……太难了……”许书涵为难道。
“我来对!两土为圭,此非乌龟之龟。既非乌龟之龟,如何添卜为卦?顾郎君,我对的对不对?”
“呵呵,太对了。”顾飞舟哭笑不得道。他哪里想得到,这林念雪还没入洞房,便是如此护夫。
“苏郎君,你也来一个!”林念雪看得出苏天鹤和顾飞舟是一伙的,便也将他拉下水。
“这……”苏天鹤在云天阁时,读书向来靠得是一股子蛮劲,这种游戏才华最是欠缺,想了半天,也对不上来。
正当他抓耳挠腮时,云玲轻声道:“双口为吕,不是羁旅之旅,既非羁旅之旅,为何加人成侣。”
“好对!咱们三个都对上了,算是平手。”
顾飞舟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召集大家玩酒令,只是在许书涵来敬酒时,想让他多喝两杯。如今见林念雪如此,便兴趣全无,悻悻坐下。
苏天鹤偷偷拉过顾飞舟,小声道:“放心,那药效连老虎都挡不住的。”
顾飞舟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
便听座中忽然有人惊呼:“倒下了倒下了!”
原来那许知年和许书涵二人的酒杯、饭碟上,都染了飘零岛岛主带来的无色无味的剧毒鲸落散,这种毒在海边,一滴便可杀死几艘大船的鱼鳖鲸怪。
许氏父子,不出意外地被这毒毒得倒地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