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界通常有一只母虫,负责整个种族的生育。这只巨蛭,想来便是蚁后一个级别的生育工具。
这蛭后正一点一点将顾飞舟吞进嘴里,同时身下还在不停地排出巨卵。巨卵落地,即刻生出上千只小蜚蛭,整个场面诡异而又恶心。
顾飞舟在这里待了一夜,已然失去了意识。
小野菜眼看着他整个身体都将进入那蛭后的身躯,大喊一声“顾郎”,冲了过去,奋力扯住顾飞舟的双腿。
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哪有蛭后力气大。她只觉得顾飞舟的身躯,仍在一点一点地被吞噬。就在她即将绝望之际,手上缠绕着的红绳忽然发出了一道比正午的烈日更加刺眼的光柱来,刺得那蛭后像是被开膛破肚一般,突然浑身上下的虫壳都开始咕嘟咕嘟地胀起了脓泡。
小野菜趁这蛭后痛苦不堪,一把将顾飞舟抢了出来,脸上早已挂满了鼻涕眼泪。
蛭后身子一空,登时那些脓泡越来越密,胀到后来,就像是河豚鼓足了毒气一般,整个身躯成了一个大圆球。
红绳的光柱犹未熄灭,那光越来越炽热,越来越暴烈,有如上万根光刺,刺入了蛭后的肥躯。
最终只听“嘭”得一声巨响,蛭后连同那寒玉床一道,在这不大的房间中彻底炸裂开来。溅的四壁尽是脓水,小野菜和顾飞舟两人,均都被湿透了衣衫。
“岂有此理!小妮子亵渎光佛,大逆不道!”
巨响引来了顾明楼,他怒视着小野菜,大喝一声:“来人!将这两个逆徒拉去献祭!”
转眼便有一行弟子涌入密室,将顾飞舟和小野菜二人架了出去。
一众人跟着顾明楼,来到还剑楼的最高层,那处没有一扇窗的空间里。
所有人弟子都聚在了那里,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极乐池的池水在微微翻滚着,像是感知到了剧变的来临,重生坛上,那和尚的肉身开始腐烂、发臭,身上的蜚蛭开始慢慢散去。
顾明楼厉声道:“去找岳伯来见我!”
不一会儿,岳伯被人带到了顾明楼面前。
顾明楼怒目而视:“今天未给高僧喂药吗?”
岳伯道:“喂了,只是,据起居官记录,昨日似乎出了些异样。”
“什么异样?”
岳伯看向了穿着还剑楼白衣的小野菜,道:“这位娘子,和那姓李的少年,似乎阻止了当天的喂药官,是以昨日,停药一天。”
“停药一天……停药一天……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苦心找寻这些珍奇药材,每日不间断地给高僧服药,废了多大的心血吗?就在今日,就在今日午时就可以大功告成了!你们竟然如此失察,让我功亏一篑!”
顾明楼捶胸顿足了一阵,赶忙又吩咐弟子捧上药来,自己亲自为那高僧的尸体喂药,想借此补救。
“阿耶,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顾飞舟终于缓缓清醒了过来,看着顾明楼正疯狂地摆弄着一具尸体,满眼的不解。
“顾郎,你终于醒了!”小野菜想要扑到顾飞舟身上,被狠狠压了下来。
“小野菜,你怎么……你们快放开她……我阿娘呢?阿娘!”顾飞舟只觉得浑身无力,就好像一觉睡了整整半生一样,整个身子骨都如汤饼般绵软。
“顾郎,你阿耶要害你!”
“什么?”顾飞舟茫然地看着小野菜,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
昨晚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阿娘醒过来了,他们一家人团聚在还剑楼里,看着楼外的盛世烟火,宛如仙升极乐。他本不想再醒来了,就那样睡过去。可梦的最后,阿娘却又狠狠地将他往外推,让他离开还剑楼,离开戎州,带着小野菜,远走高飞。
还在一片迷惘中的顾飞舟乍一听见小野菜如此说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的是真的!你阿耶所信奉的根本不是波斯的摩尼教!”这时,少年李白不知从哪里又站了出来。
“你……李白,我爱你的诗才,才留你做客,你却来坏我好事!”
“顾楼主,你真是我所见过最恶毒的阿耶。你想要用自己的亲生骨肉为邪佛献祭,让邪佛下凡重生,扰乱天下。可惜,你只算差了一步。我劫走了送药的弟子,让你的计划功亏一篑。如今我已经报告了官府,戎州大都督府的兵马已层层包围了这座高楼,你的兴教大计,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哼,官兵?你以为我会怕那些凡夫俗子吗?”
“你当然不需要怕,你只要知道,今天这祭坛之中,不会有任何一尊邪佛重生。”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阿娘呢?”顾飞舟还没反应过来。
“顾郎君,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什么阿娘,你阿娘早已经死了,至于是被他害死的,还是其他什么死法,这个你就要去问你这个深藏不露的阿耶了。”李白冷笑道。
“不……怎么会……那寒玉床上明明……”
“寒玉床上躺着的是披着假人皮的蜚蛭,那是他们为了献祭给即将重生的邪佛,而准备的大礼!”李白继续道,“什么摩尼教,什么武川往事,都是你阿耶瞎编乱造出来骗你的。你阿耶信的就是邪佛,你那些师兄弟,早已和你所见到的阿娘一般,只剩下了一张人皮。以亲生骨肉献祭,是在向重生的邪佛表达忠心。春秋的易牙、西汉的刘彻、大唐的武瞾,都是因为暗信邪佛而杀子弑女的。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顾飞舟此刻已彻底清醒了,他缓缓站了起来,一运内劲,瞬间身体如出蒸笼,一股热浪催得身边押着他的弟子全都震了出去,重重摔在极乐池中。
“阿耶,李白所说的,都是真的吗?”顾飞舟仍抱有一线希望,他绝不愿意相信,养育自己多年的阿耶,竟然要将自己活活献祭!
“呵呵,没错。但是有一点阿耶没有骗你,你阿娘确实没有死。只不过……她已经不是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