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一片密林中,几个黑不溜秋的人,蜷缩在一块田埂下,隐隐约约传来人压抑的抽泣声,如小狗呜咽,风一吹又消散在了山林里。
如果你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偌大的田埂下,躺着一个蜷缩的人,一块看不出颜色的布条于此人胸前穿过,咕咕鲜血自身下流淌出来,老人紧闭双眼,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拉住他身旁同样紧闭双眼的老伴的手。
心满意足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大儿子,而后调转眼睛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远方。
日暮西下,人生已是归途……
老人的眼皮随着缓慢的落日永远的合上了!
““爹!娘!”
“爷爷!!奶奶!!”
“姥爷!!!姥姥!!!”
“丈人丈母!”
“亲家啊!”
洞里的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带着无尽的悲痛和绝望。
每一声呼唤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刘家人的心。
泪水模糊了洞里人的视线,他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了。
人世间的悲伤逆流成河,不大的山洞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人间缩影……
人生本来也不必多说些什么,人必然会死的,大家啼哭的真正原因是因着一颗怜悯之心,怜悯老到头了,却死于非命,怜悯小儿从此少了一方落脚处,怜悯人到中年再无归处。
是的,人自然是会化为尘埃的,但在那之前,在落日西沉之前,在黄花开尽长安之前,在晨雾未散之前,人应当有那样一种机会,将今生种种收纳进来世轮回的器皿中的……
……
桃花再次进空间的时候,已然是两日后,她准备把弟弟一个人带出去,一直把人迷晕,到底不行,她可不想要一个蠢蛋弟弟!
“咋样了,桃花?”
仰望着担忧的刘女士,桃花沉重的摇了摇头,想到憨厚的爹,还有那两个破小孩,还有抠门的奶奶,爱面子的老头子,她面色沉重,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一直都有一种想法,她始终以为她存在的地方也许只是一本书,一个纸片人的世界,她始终以局外人自居,始终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和刘女士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不过是周生梦蝶。
可,如今,她妈娃都落下俩了,有了羁绊?
她们真的还能如愿退出这个游戏圈吗?
思及此处,她的心思越发沉重了,是了,她们大抵是回不去了,既是回不去了,那……
“妈,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怎么不能让爹和哥哥他们进来?”
刘女士想了想,当时那情况,大儿子和二儿子去给她找水,老孟去找周大夫,唯一一个离她近一点的老娘,还在守着锅给她准备吃的,
这???
很难评?
除非她有千里手,不然,这没法子把他们这些四散开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捉进来,她隐晦的看了一下桃花那犹如霸王龙前肢的手……
心里吐槽,隔行如隔山,很难评,我只能祝她成功!
不过,闺女的心还要安稳。
“喔~”
平平淡淡的一个词,赌下了桃花的千言万语。
“喔个屁!你娃子都窝下两坨了,我看我们是回不去了!”
“喔~”
刘女士看了看躺在闺女手腕里吸奶粉的那一坨,不无在意的回话!
见闺女开始龇牙咧嘴,她不得不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的开口。
“咋滴,你才知道吗?”
“谁给你的勇气,还想着回去?”
“没看过小说啊!”
“人家那是快穿小说,人家那才有可能回去!咱这条件,哪里有啥子了不得的天道,哪里有伟大的系统,还想回去!”
“边去!老实待着,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老楚过来的机会都比你再滚回去的机会大!!”
说的口水四溅,要不是怕用力气吼出来她还在不断吐口水的老妹妹,她真想戳着闺女的额头用口水洗涤一下她的灵魂!
“刘女士,你变了!”
桃花一时无语,大眼睛控诉着某个为娘不尊的人!
“喔!活过来没有?赶紧的把这小子提溜出去,找俺男人要紧!”
被人毫不客气赶出来的某人,已经忘记了啥叫难过!
拍打着躺在地上的某弟,见人悠悠转醒,她心情大好,给人灌了水,吃了干粮,两人拿了棍棒,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手拉手的就开始走!
路上的人,桃花看不出多少,咋说呢,人死的是挺多的,奈何这大荒年,别说追兵刀剑无眼,怕伤及无辜,就是那高头大马的将军,有心留他们一条命,他们也没法子!
只差来一句,你行你上!
啊!饿,走不动道!
就是你把刀架在脖子上了……
那当然得跑……
当然跑的动的,早逃命去了!
剩下的,半拉子要死不活的,半拉子老弱病残,没事大家都好,有事大家都死,你死我死!
有顺序,先死的被吃,后死的看着别人吃先死的,最后剩下的看着没吃的,继续饿死!
啥叫既死道友又死贫道啊!
这不,路上出现了这么一队看起来精神的(勉强能跑起来的),一行人支着木鱼眼,面无表情,一瞬不瞬的盯着看……
桃花看不出悲喜,一双脱了框的牛眼睛,泾渭分明的黑白眼球,活脱脱一副爹了狗的寡嫂相。
紧紧拿着武器,紧紧抓着弟弟的鸡爪,眼睛也没空瞅一眼别人拉着人就走……
走的什么道?
走的坚定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大家都是老弱病残,众人见实在找不到破绽口,又默默低下头,踱步。
桃花心里不由得放松了,啊贝贝!吓死个……
人!
丧尸盯人啥感觉?还没穿过僵尸国度,她就已经能体会到了!
孟好年眉头一夹,夹出了个十万个为啥子?
小嘴巴却是半丝风也不露,看着那些嚼巴干草的,树干的,他眉头就没下来过,默默看了一下姐姐的肚子,见那处略有起伏。
他心安了不少,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紧紧拽着姐姐,半跑着就跟了上去!
“三三,累了不,歇会儿!”
桃花拉小娃子在一处土堆旁坐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顺势就把人搂在怀里,借着遮掩,一根竹筒就塞到人嘴巴里,示意人快吸!
孟好年干的就像那开撕的大地,这会得了水,那是咵咵两口,吮吸了一会儿,他依依不舍的抬起了嘴,将管子向姐姐嘴边推去,桃花也顾不得啥子洁净了,有嘴就用,有水就喝!
这火急火燎的天儿,她嘴巴已经裂成好几条东非大裂谷!
她这个时尚一点儿,还是ing形态的!
几个火山口还在喷发着岩浆,你凑近点儿不仅能感受到美少女的魔法攻击,还能近距离感受到啥子叫僵尸少女!
“小样,看啥看,歇着!”
一把捂住人会说话的大眼睛,她嫌弃的蹭了蹭自己的黑爪子!一巴掌拍在弟弟那张扭动的屁股上,
“老实呆着,这不在找着呢嘛!急有啥用哩!再说了……”
桃花说教还没结束,忽然就看见远处乌压压的一片啥东西涌过来了,翻腾着,还不咋呢,一大股腥臭味就飘了过来,还不等她掀起嘴唇遮住鼻子,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回荡在她耳边,还不等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
“我的f……”
话还没说完,人群已经涌到了她的面前,给她变脸色的时间都没有,那真是连滚带爬,扯着人就嗷嗷跑,唧唧的,那是老鼠的声音,咔咔咔那是老鼠嚼肉……
有绝心的鼠追在他们身后,桃花打眼一瞧,比她弟还膘肥体壮,一溜的毛,油光水滑的,那跑的简直了,堪比沙尘暴,
“玛德,去死!”
眼见跑不动,一男子一脚踢翻了他前头的老头,老头一时不防,顺势跌倒,压倒了前头的几个人,顷刻就老鼠淹没,只有惨叫回荡在眼前,血瞬时就染红了大地……
沉闷的空气里,混合的味道,孟好年人矮,擦着人的裤腿,又挨着地,四面八方的腥臭味围的满满登登,小脸都白了一层~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能清晰地看到鼠群中那些粘连着的、藕断丝连的残肢断臂,它们还在呼呼地冒着血气。
这血腥的场景让孟好年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他原本就已经跑得气喘吁吁,此时更是觉得呼吸不畅。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而眼前的鼠群却似乎无穷无尽,它们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要将他淹没在这片血腥的海洋中。
孟好年心中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逃脱这场噩梦般的困境。
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一层,腿一软只差跪下去,习惯性的看向自己姐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桃花也不遑多让,厚重的腥臭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急促的心跳,嘣嘣直往她胸腔上横冲直撞,她捂着胸脯,大口喘气。
顷刻间就觉脑袋一片黑暗,眼前星光闪过,被人一拐子就打翻在地,嘴巴顿时就血流如注,张嘴就吐出两颗牙来,连带着孟好年被甩了出去,很快就没入足底,
“姐姐”
撕心裂肺的尖利,穿破了桃花的耳膜,迫使她立时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推挤开人群,
“好年!爬过来!快!”
见小小的灰扑扑的一小坨很快就要被人踢得东歪西倒,桃花一急,口水混合着血,嘶哑着大叫让人快爬……
顾不得其他,桃花直接飞扑过去,掀起自己的破烂的裙摆将孟好年的头狠狠的,紧紧的,扣在地上,砰一声,两人双双消失在了鼠群里……
“别乎话,带着米……”
桃花大声呵斥,穿堂风里夹桃又带雨,扰乱了一室静谧,霎时双孩齐哭,老母塌里出,哭爹又寻娘,只恨无缘二两肉,伺候他老子又问娘,两女抱头又流涕,手软脚软叫救命……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哇卡卡卡卡卡卡卡………
吓死我了,我差点儿没了,老刘啊………
老刘啊…………你大闺女差不点儿交代在这里了…………哇
啊,闺女,吓死娘了……俺的桃花哟………
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叫一番,桃花仔细翻开孟好年,将人扒个精光,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见人无老鼠咬伤的痕迹,她心下一松,顿时就成大字瘫倒下去!
忽而看到床上两个小娃娃那安详的睡姿,她真是立刻就飞坐起来,立时就把人拖到厕所里,将刘女士推出厕所,怼上消毒水,咵咵就是一顿喷……
“别进来,你们小的小,老的老,万一有啥子病毒就不好了,娘,别担心,你抱着两小只,去你房间去,没事别过来!”
刘女士没说什么,默默擦了一把眼泪,在门口放下一堆吃的,盖的,
“吃的,用的,在门口,闺女,等下,为娘和你一起出去!”
“可别,好汉饶命!”
桃花听出娘语气里的怒意,她明白刘女士那是气自己无能为力,想出去为她遮风挡雨哩!
想法很好,她支持!但,果然不愧是109汉,冲动了不是!
“你好好休息,娘走了!”
“别,娘……”
“他们是娘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是了?”
刘女士语气有些强硬的说着,她粗暴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狠狠的说着,心里狠狠咒骂着孟福禄,该死的孟老三,要你何用!
“娘~好累~”
桃花眼皮打架,糯糯的开口。
“唉,那你出来,娘给你处理理理嘴巴,再睡?听话,乖”
“我自己擦药得了,娘,快走,我要拿被子睡觉!”
听见闺女逐渐迷糊的声儿,刘女士知道她的犟脾气,默默看了一下,坚定的转身走了。
回头就把娃抱起来,强制开机,不等娃眼皮子抬起来,她就把活命的器皿一边一个塞到人嘴巴里,强制开启喂食模式。
娃吃了,她给人哄睡了,换了一身衣裳,给自己贴了一个尿不湿,蒙了面,提了棍棒,眼神坚定的出了空间!
然后……
“呕...”
咻一下,又回了……
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甩了甩脚,安慰被小娃头颅一样大的耗子吓到心有余悸的自己,说句不好听的的!
那哪里是老鼠,分明是蠕动着的巨大板驱虫,唧唧叫着的,混杂着铁腥味,好悬没给她刺激大发!
她浑身打了个寒颤。顺脚就把踩到老鼠的鞋子扔出空间去了,想到脚底传来那软乎乎的毛茸茸的触感,她就感觉一股凉意自脚底板传上来,对着自己就是一份消毒液plus加强版!
心情郁闷的跑到闺女隔壁去了,听着闺女和小儿子的悍天雷,面上的黑云都散了不少,拿着被子就蜷缩在门外,满足的轻叹
“呜~”
释放了心底的不安,安心的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