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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自己动手了。

皇后脑子里,此刻只有这一个想法。

绯玉端着参汤,垂首站在一旁,小声劝道:“娘娘,您先将参汤喝了,咱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六娘子的事不成了,可京城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嘴贱的,将这事给宣扬开来。

皇后有气无力的,眼神空泛,“周五送走了没有?”

周五享受了周家这么多年的恩惠,如今该是到她贡献的时候了。

绯玉摇头,“府中传话,说是老太太发了脾气,又绝了食,刚送到京郊,就被老爷的人给追了回来。”

哎,这也是一笔糊涂账,老爷孝顺,可是这六娘子,才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原来没事的时候,养在府里也就算是讨老太太欢心了。

如今这个情况,老太太竟然一心念着这个假的,全然不顾府中跟娘娘的处境。

皇后嗤笑一声,随即又咳嗽了起来,眼皮泛起凉意,绯玉赶忙放下手里的参汤,给皇后顺气,“娘娘不必为这生气,当心自己的身体才是。”

等皇后气顺,叫绯玉递过参汤,一饮而尽,嘴角的嘲讽压不住,“老爷,他还念着那个女人罢了。”

周五的亲娘,生的花容月貌,原本以为是个安分守的,结果,出了周五的事后,才知道,她爹跟周五的亲娘,有过一段。

六十岁的老头,跟二十多岁的奶娘。

她娘说起来的时候,咒骂不已,她未曾拦着他纳妾蓄婢,结果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一个奶娘搞在一起,持续时间有七八年。

她娘甚至怀疑过周五是她爹跟那个女人生的,只不过周五确实不是。

绯玉不好说这事,真是说出来,叫人笑话,她也是府中跟着出来的,这老爷这事,真是做的荒唐。

原来当初还想,怎么老爷上书告老还乡,告的这般干脆,原来是怕影响自己后半生清誉。

“再去传话,若是周五中秋还在府里,以后承恩侯府里的事我一概不管了。记得跟我的嫂嫂们也说清楚。”

皇后心累,承恩侯府后继无人,老爷是三朝元老,是两榜进士,是文曲星下凡,可她的叔伯们、兄弟们,乃至于侄子们,可就没这个才能了。

家里早就是青黄不接,老爷年事已高,如今都将近花甲之年了,长兄也早过了不惑之年,可他也才五品官。

还不是京官。

其余侄子们,倒是三兄家里有个读书还算可以的,只现在也才十余岁,离能撑起家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他的那些门生故旧,到那个时候,一定会伸出手拉一把吗?

皇后心知这样的事太悬了。

绯玉有点迟疑,“娘娘,这样的话,那就是跟老爷撕破脸皮了。”娘娘这话,就是拿着兄弟的前程去要挟老爷。

皇后按着头,嘴里的苦意比不上心里的苦,“去吧,就这样说,跟老太太也这样说。”老太太再过几年就有九十岁了,是难得的长寿之人。

可年纪越大,这做事也越发的没有分寸。

绯玉也不再劝,娘娘这肯定是下了决心的,只是....绯玉心里叹气,这以后夫人跟老爷的关系只怕也到头了。

夫人是继室,只生了三爷跟娘娘还有六娘子,府中其余的,都是老爷前头的原配跟妾室所出。

又想起之前娘娘百般筹谋,只是为了府中铺路,可这事没成。

本想着将周五送去秦州,她就是奴才生的,这送去给姜大将军做妾,也不算辱没她,可她不愿,这老太太也不愿。

陛下又点了任淑妃的族妹给姜大将军为妻,这以后,娘娘跟任淑妃的关系...绯玉摇摇脑袋,这些事多想无益。

眼下最重要的是娘娘的身体能够养好。

萃德殿里,任淑妃趴在榻上,由自己的宫女木兰给自己揉腰。

“姑娘,陛下这是将您架在火上烤。”木兰无奈道,这陛下当年一纸圣旨,将姑娘从秦州召回京城,入宫做了淑妃。

本质上,娘娘就是国公府在皇宫的人质。

任淑妃眯着眼睛,面色微沉,“也不知道爹娘跟阿兄他们如何了。”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爹娘他们的来信了。

府中只有留着祖母跟侄子侄女们,任淑妃也不好频繁的让祖母进宫来。

木兰:“想来是好的,那姜将军善战,又将战线西推,到了那匈奴的驻军之地,这只要再往前推,将他们打回老巢去,让他们俯首称臣,朝贡纳赋,那边的战局定能稳下来。”

只是,陛下用的是姜晖为主将,国公他们为副。

“但愿如此。”任淑妃说了一句,又道,“只怕以后爹爹跟阿兄他们也跟我一样,要回到这京城来。”

家里从太祖开国之时,便镇守秦州,如今已经几十载了,这若是真的回到京城来,只怕不适应。

木兰的手停了一下,犹豫道:“不会吧?姜将军再是厉害,可若是没了府里的任家军做后援,这独木难支,也不会如此顺畅直捣匈奴据点,战事平了,这班师回朝庆贺是能的,可镇守秦州,还是得靠着国公跟几位爷他们。”

任淑妃坐起来,拿过靠枕枕在腰后,眸光清冷,“到时候,匈奴都俯首称臣了,这镇守秦州哪里还需要那么多的人,这姜将军到时候,定是要去往北地,那边可是还等着姜将军去镇压。”

北地燕云十六州,那边乞塔部可是不安分的,太祖当年勉力签订盟约,划定界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边时有乞塔人南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只不过西边的匈奴更加过分,直接宣战了,这才将兵力西倾,先压制住匈奴,等腾出手来,她不觉得陛下会收手。

姜晖,这样的天生的将星杀才,她爹写信来,数次夸赞,恨不得是他亲子,又赞他有汉将霍票姚之才。

如此人物,陛下岂会放着不用。

当初去秦州所带的三千禁军,如今早过了三万,都是精兵良将,她爹可是喜欢的紧。

木兰迟疑,“那国公跟几位爷们,也不可能全回来啊,那边肯定是要有人镇守的。”匈奴人最是奸诈狡猾,这几十年来,一直不断的侵扰边城,劫掠百姓。

不可能因为打输了,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要人镇守,可还用全部的人在那里镇守吗?”任淑妃推算宗钦的下一步,她的族妹成了姜晖的妻子。

看似是姜、任两家联合,其实不过是陛下分化任家的手段。

任家军,嫡支跟旁支,现在已经要分化了。

姜晖去北地,不可能只带走他的三万亲兵,还有任家军,族妹那一支,或者她们亲近的那几支,都将成为姜晖的势力。

木兰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姑娘在宫里,还不是最难受的,是任家,匈奴只要一臣服,那任家军就会两散。

任淑妃深恨自己在宫里,做不了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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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伯府。

姜老夫人跟杨氏说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后,长叹一口气,“以后,你要约束七房的年轻媳妇们,切莫引起后宅内院之祸。”

姜晖,注定要高飞,要凌驾于其他兄弟之上,这其中的落差,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接受的。

杨氏道:“儿媳定当跟她们说清楚,她们也是明白懂事的人,自然不会生出事端来。”

姜老夫人对杨氏的话,只觉得天真,以前都是一样,大家都一般,这姜晖一飞冲天,最开始的高兴激动过去,可后面紧接着的就是巨大的天堑鸿沟,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一如往昔。

“若是不能,趁早将他们分家,别等以后惹出祸事来,姜晖定然是还要往上走的,以后只怕是会成为姜家这一辈的领头人,你跟老七早做打算,如今已经将晗丫头赔了进去,若是再生事端,姜家成了一盘散沙,后悔莫及。”

姜晖不是照着继承人培养的,这些兄弟没有对他有那种尊重,这巨大的身份转变,若是不能调整好心态,只会越演越烈。

都说女人最容易嫉妒,其实男人才是。

文人相轻,历来有之。

兄弟阋墙,自古多不胜数。

杨氏沉默,她并不想此时分家,姜晖是她生的,她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前面还有两个,他们读书并不出挑,这姜晖起来,她是想着叫姜晖拉拔一下两个哥哥的。

他们只要同住一府,姜晖的荫庇自然能多一点,分家别住,那就是另开他府,这中间是有差距的。

如同他们住在永定伯府里,出门别人也是说永定伯府家里的人,而不是跟分出去别住的,说的是姜家几房或是当家男人的官职。

姜老夫人不打扰她思考,只最后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这凡事都是要有个定数,之前你们受老大家里庇佑,如今他们自然也受姜晖照拂,可这中间的分寸,你若是拿捏不好,日后同室操戈,你可有应对之法。”

老大写信来说,他今年大概是要升了,还是回到京城,这不是托了姜晖的福,那是谁。

只是陛下赐婚,任国公府的旁枝女,说是旁枝,其实她的父亲也是三品的将军,若是换到之前,姜晖是娶不到人家的。

这桩婚事,不是简单的两姓之好,实则是一场交易。

姜老夫人闭眼,当初之事,如今又再重演,只盼着姜晖运气能比他祖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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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晗一夜无梦好眠,清竹端着铜盆进来,将盆放在床边的高几上,帕子打湿拧干,撑平盖在姜晗的脸上。

“娘娘,今日早膳可有想吃的?”清竹问。

姜晗盖着温热的帕子,道:“别做蒸饼来,我不想吃。”她无论再过多久,都不能将馒头当成主食,她是一定要吃米饭的。

清竹笑着,掐着时间将帕子取下来,“上回是厨房的厨娘请假,新来的厨娘想要露一手,这才做了一屉的蒸饼来,这以后那厨娘可都记得了。”也是那天忙,大家都忙得前脚打后脑壳,一时间没注意,那厨娘一下蒸了一天的量出来。

娘娘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只能先吃。

姜晗坐起来,打个哈欠,“她要是再忘记,下回叫她自己一个人吃。”一次性蒸了三十个馒头,还是那种跟成年男性张开的巴掌差不多大的,她看见的时候,人都懵了。

清竹拿过衣裳,一件一件的递给姜晗,解释道:“魏娘子她是新人,这又是从北地过来的,她们那边习惯了,那天奴婢们又被内侍省的姑姑们叫去训戒,这一时之间就出了差错,以后再不会了。”

魏娘子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厨娘,五皇子事后,内侍省里换了一批的宫人,又将她们这些宫女全部叫去训话。

那天确实是兵荒马乱的,谁都担心害怕,也没想起之前的厨娘请假了,这魏娘子第一回上岗,没人指点,只能自己琢磨。

姜晗倒不是觉得她做的不好,就是吧,这饮食差距有点大,她们那边都是喜欢大份量的,这京城则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都是小份量,几乎都是一口一个,或者是两三口就能吃掉。

那天的馒头确实给她开了眼,一个馒头顶一天。

穿好衣服,姜晗下床,两边的宫女撩开帘子,姜晗转到侧边的净室去洗漱。

吃了早膳后,去自己的书房里坐着看书。

隔壁福宁殿的沈惠妃,坐在榻上,自己跟自己对弈。

翡翠看着沈惠妃缓了过来,松了一口气,前段时间,娘娘那心如死灰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

低头看着娘娘执棋的手,纤细消瘦,心里叹息,娘娘本就是一心为了陛下才入的宫,这个月,陛下几乎是专房独宠姜婉仪。

紫宸殿的九天,娘娘没有一日是休息好的。

姜婉仪不同往日了。

沈惠妃的声音飘渺,“皇后的算盘空了。”沈惠妃落下一子,只见白子周围,即将铺满黑子,这是一局死棋。

翡翠:“娘娘,这皇后娘娘肯这样就放手。”感觉不会,皇后膝下无子,中宫之位稳也不稳。

“她啊..”沈惠妃目光幽深,盯着那颗白子,“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周首辅,早就是过去式。

皇后,早就认清楚了现实,只是,周家,实在有趣,亲女不疼,偏爱假女,这才给了人可乘之机。

翡翠是唯一一个跟着沈惠妃从府里跟来的旧人,很多事沈惠妃并不瞒她。

“容嫔那边,去给她递个消息。”沈惠妃落下最后一子,白子输了。

说完,又道:“去宝慈殿请了姜婉仪过来说话。”四月已经完了,如今是五月了,她自然也是解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