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清鸢进入医院,她表现的就非常勤奋。
医生在医院里面有单独的值班室,轮到哪个医生晚上没事儿就可以睡在那里。
这几天她都是住在这儿的,当然,她是和另外几位医生说的她想和他们调休。
过几天她家里有事儿,还得他们帮忙,她才好请假。
这点儿事大家都能理解,互帮互助,谁敢保证自己就一直没事儿。
现在能歇歇也挺好,而且……
总之他们都挺愿意。
事情就发生在楚清鸢值夜班的第一个晚上。
她有精神力,平时消耗不大的情况下就是三天不睡都没有问题。
这会儿她正在值班室里面研读案例,就听到外面值班的两个小护士惊慌又不耐烦的低呼声和交谈声,以及一阵阵女子尖细的叫喊声。
“又来了!又来了!她怎么还不出院!我都要被她吓死了!”
“就是!你说,她昨晚叫今晚叫,她家也不来人也不把她接走,他们是想要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要是我说就应该把她赶回去,她脚都接上了,不回家养着,这不是浪费咱们医疗资源吗!”
“唉!偏偏今天还赶上一个女大夫值班!
你看到了吗?
我怎么觉得这个新来的大夫长得比咱们还小呢!
也不知道她怕不怕?”
“用你管那么多?谁知道人家是怎么进来的!没看那个分到儿科的朱燕燕,听说她连打针都不会……”
听着她们开始转移话题闲聊,楚清鸢推门走了出去。
也没管那两个尴尬的脸通红的小护士,她径直的向着传出声音的病房走过去。
“哎!”
后说话的矮一些的护士显然是想叫住她,说些什么。
先前开口高一些的一把拉住她:“多管什么闲事,反正那个女的脚都动不了,还能把她怎么着?”
最多就是吓一跳呗!
好像谁没让她吓过似的。
说是这么说,她俩还是脚步轻轻的,慢慢的,跟在了楚清鸢后面。
想着等一会儿楚清鸢要是吓哭了,她们就把她拉回来。
走在前面的楚清鸢表示她挺想笑。
脑海里一刻不停的她也调出来这间病房里面病人的资料。
这间只有一个人。
她还真知道。
就是那天肖叔从下面山村里带回来的脚踝骨折的那个女人。
查房的时候她还觉得奇怪了一下,别的房间里面连病人带家属有的都住不下。
可她这间,就她一个人。
连家属陪同的都没有。
她还以为是家里盖房子走不开人,所以她才就自己。
现在看来,这是有问题啊。
此时楚清鸢已经来到病房门口,通过半掩的房门能看到里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衣服,正披头散发的坐着。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墙角,一副慌张害怕,咬牙切齿又带着恨意的眼神。
不同于白天的空寂,现在那个角落的位置上正蜷缩着一个看起来能有八九岁的男孩子。
他衣服十分单薄,身形也瘦弱,干细的手里拿着一段红薯在啃。
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而且。
那个红薯居然还是生的!
“畜生,怪物,你是鬼,你是来要命的鬼。
你走!
你走!!!”
女人并没有发现门口站着的楚清鸢,她面目狰狞的对着那个男孩不停的咒骂着。
而那个男孩显然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对待了,他就像没听到一样,面不改色无声的继续啃食着。
“她这样多久了?”
楚清鸢以前无聊的时候对心理学也有一点了解。
看她这个样子,她怎么觉得她典型的有些像是做了坏事之后的声色俱厉呢?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楚清鸢微微偏头,询问着身后的两个小护士。
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看起来比她们小得多的年纪,但,莫名的她们就不敢轻视。
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她此刻的眼睛。
还是那个高个的护士,她显然口齿更加麻利一些。
“不是的,她刚来的时候和普通病人一样,具体她应该是从昨晚开始这样的。
要不然我们都会听说,可以前都没有。”
“那这两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她家人来过吗?”
就这两天,显然是有什么刺激了她。
“不同?”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昨天并不是我们的夜班,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
楚清鸢又观察了一会儿,在女人又一次失控大叫的时候,她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时间就是这么巧!
楚清鸢刚走进来,外面一道耀眼的闪电明晃晃的掠过。
而她因心底猜测,开门的同时飞快的解开了自己随大流编的头发。
一身灰黑,高挑的个子,挺直偏瘦的身形,一头看不清脸的墨发,她步伐均匀前进,几乎没有声音……
“啊啊啊啊啊!!!”
果然。
床上刚刚还在叫嚣着的女子已经快要吓疯了。
她开始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扯着被子疯狂的遮盖着自己。
同时嘴里还不停的振振有词念叨:“别找我,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别找我!谁让你挡路!滚!滚啊!”
如果她不是吓得整张床都在跟着抖的话,楚清鸢还以为她真的想要起来和她干一架。
“谁找你?谁挡了你的路?”
趁着她现在吓得神志有些不清醒,楚清鸢趁机诱导她说话。
“曲爱珍……啊!不是!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有些可惜,只得到了一个名字。
看来这人的心理防御还挺高,也有可能是她对这个人名太过敏感。
试探的楚清鸢又问了几句,她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都应了,但还真没什么有用的。
楚清鸢手底微动,立时,喧闹,安静了。
这一下别说两个好奇却没敢进来的小护士,就是一直在旁边努力缩小自己的那个孩子都惊呆了。
杀……杀人了!!!
眼看着男孩儿手里的红薯都要 掉了,楚清鸢走到他身旁托了一把。
“你叫什么名字?和她……”她手指了一下床上的女子:“是什么关系?”
“……”
哪知这个孩子就像听不懂一样,只是用力攥紧了自己的食物,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不发一言。
楚清鸢这人,一贯就不是那种特别有耐性的。
尤其是听不懂人话的。
既然他当没听到,她也失去了继续和他交流的兴致。
“她只是暂时昏迷了,人没事儿。
明天一早就会醒。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今天能睡个好觉。”
她一边和小护士说话一边向外走,忽然,她察觉到那个男孩要用手来抓她。
稍微一侧身。
她目光冷然。
“你有事儿吗?”
对于这孩子的心路历程她真不怎么想知道,这也就是他没有恶意还无害,要不然……
“你很厉害!”
没想到这孩子的声音还挺清脆。
“我叫狗子,不过我知道这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我应该叫曲流风,我今年十二了。
我也知道那个女人不是我妈,我妈应该叫曲爱珍。
虽然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而且村子里的人他们都告诉我,我叫木狗子,是她生的,可我知道,我不是。”
曲流风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清鸢不放。
直觉告诉他,跟着这个人,他会得到想要的。
他现在就想吃饱,他觉得她一定能做到。
“哎吆,这孩子真可怜!”
“是啊!他都十二了!可真不像!”
两个心善的小护士有些唏嘘,心里不得劲了。
可现在这个时候,自己和家人都不敢说顿顿能吃饱,又哪来的食物能接济他呢?
她们一时心里有些黯然,又看了几眼,没说什么,就回到护士值班室去了。
曲流风根本就没在意她们走没走。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很分得清楚。
他这人,天生直觉就准得可怕。
就凭着这个,他上山打猎,找顾客去黑市,从来没有失手过。
只是他太弱了,既没有力气也没有本钱,自己也就将将能活着,钱财是一点儿也攒不到。
此时的他就等着楚清鸢好奇询问他的事情,他得让人觉得有价值,人家才会想用他。
楚清鸢对上他那双充满了求生欲的眼睛,里面对生命的强烈渴望和他顽强的意志,让楚清鸢心里都为之感到震动。
随之也就顺着他的话:“哦?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她觉得,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竟亮的夺目。
“我记得一些,还有我们村子里有个独眼的老头,他也告诉我的。他还教我打猎。
可惜。
前年他就生病死了。
不过我知道他说的才是真的。
我的直觉很准的。
你信我!
就像现在。”
他小心的靠近她一些,压低了一些声音。
“我能感觉到你非常非常厉害,只要跟着你,我绝对能吃饱!
你放心,我不白吃。
我能干活,还能打架,你是要跑腿买东西,打听事儿,还是洗衣做饭,我都……
我都能学会!”
他想说他什么都会来着,但,做饭他真不会。
从来也没有食材给他操作,他是只要能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