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早就张罗下去让厨房那边烧了一桌子归之爱吃的菜吗?眼瞅午时了,孩子定然都饿了。”
随后是压低的私语。
宁国侯夫人走近宁素婵,姑嫂之间关系不错:“你是有主意的,嫂嫂不说你今儿就喝了她的敬酒茶。可归之明摆着是认定了。”
“这虞氏我瞧着眼睛干净,眼睛干净的人,就错不了。”
宁素婵不语,心里琢磨着什么,只要不说,就没人知道。
不过……
宁国侯夫人压低声音:“她模样实在有点像那位。”
“乍一眼,我都险些以为顾家还有个女儿。”
“不过她姓虞,八竿子打不着。”
“别的不说,她和归之的模样都是极好的,回头生几个孩子,魏家就不至于那么冷清了。”
这话,宁素婵反驳不了。
她压下翻滚的情绪,如往常那般接过身后如婆子的柳枝。
她走近抬手抚平魏昭衣角的褶皱。
魏昭眸色渐深,任由她将柳枝在他四周挥了挥,身上也轻轻拍了拍。
如婆子笑道:“去去晦气,世子您去去晦气。如今平安归来,往后什么都是顺的。”
她是宁素婵嫁入魏家时,从宁家带过来的婆子,从小看着魏昭长大。
自魏昭统领魏家军后,府内上下都尊称他为将军,可只有如婆子和往常那般称他世子。
这是老一辈留下来的习俗。
每次魏昭行军打仗从边塞归来,宁素婵都会用柳条,给他去晦气换平安。
宁素婵明明有很多想问的。
可如鲠在喉,到嘴却成了一句。
“既然回来了,便去祠堂给你父亲,还有魏家的先祖上柱香。”
一行人走在红毯上,终于往里去。
魏昭没有松开虞听晚的手,带着她跨过门槛。这才坐上泽县带过来的轮椅。
虞听晚推着人往前。
入府门,是长长的甬道笔直向前。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往前是抄手游廊,假山小池。
每一处布景都格外有讲究。
其间,顺子得了魏昭的令,将宁允翎捆着送去魏昭的书房了。
宁素婵仿若未见。
宁国侯夫人看见了,没有管。
宁国侯压根没在意,只向魏昭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魏昭则用告知应乾帝的一番话术道:“战场的确九死一生,我也以为活不了了,醒来却在梁越人手上。”
梁越就是那场打的敌国。
宁国侯愕然:“怎会如此?”
魏昭:“梁越本就因我割下其将领首级耿耿于怀,畏我,惧我,却眼馋我,以及我手底下的魏家军。”
魏昭明明可以把像梁越这样的敌国一网打尽,可他没有。
没有外患,应乾帝可就用不到他了。
只有敌国时不时来犯……,应乾帝忌惮,才不敢轻易动他。
而他不过是想守着魏家代代先祖守着的疆土,不当卖国贼罢了。
虞听晚就听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你就不怕梁越那边,拆穿吗!
魏昭不怕,且不说应乾帝不会特地跑过去问,光是他敢拿这话糊弄应乾帝,就打点好了不会暴露。
他敢做的事可多了。
比如和梁越那一战,看着是梁越先打过来的,实则是他背地挑起的。
他和梁越三皇子可是常年联系,各取所需的。
魏昭:“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又被时刻看管,自不能及时传讯。”
“他们想将我活着运往梁越,我好不容易寻机会跑出来,却得知我的死讯已传开。”
“逃生中,不慎跌落山崖。”
魏昭总结:“被捡了。”
说完,他就闭嘴了。
宁国侯信了:“难怪……难怪当时迟御会认错人,难怪那具尸身血肉模糊,这是梁越的障眼法,”
“谁不知梁越有一种毒,是可以控制人的,每月必须服下解毒丸,否则会七窍流血而亡。”
“他们是想借着机会,先治好你,然后喂下毒药威逼利诱,让你为他们所用。”
“大晋疆土是你守的,你也是最清楚如何攻的人。”
细思极恐!
梁越国君对魏又恨又爱,堂而皇之想要魏昭去梁越当将军,曾给出诸多好处,都不是秘密了。
宁素婵面色沉了沉。
宁国侯愤愤:“这些宵小当真可恨!”
宁国侯:“然后呢?”
魏昭重复:“被捡了。”
显然他觉得重要的都说了,别的是不想提了。
虞听晚眼睛干净的四处打量着。
可边上的人却在打量她
宁老夫人率先坐不住。
她推开身边的宁国侯:“你去推归之。”
然后朝虞听晚道:“虞氏。”
“你过来,咱们说说话。”
虞听晚也不杵,和魏昭交换了个眼神,见他微微颔首后,便过去扶宁老夫人。
宁老夫人稀罕:“多大了?”
她细声细气:“十八。”
“生的真水灵,别说归之喜欢,我都喜欢。”
宁老夫人打听:“你老家是哪里的?”
很好,轮到虞听晚胡说八道了。
“甘棠村。”
那是大晋地界,离边境近,离梁越也近的村子。
她怎么知道?
因为那地儿比西临村还穷,是她们那一带最穷的村子。
“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虞听晚毫不犹豫:“没有。”
虞父虞母只有她一个女儿。
宁老夫人:“当初归之他……”
虞听晚知道她想打听什么。
她没添油加醋,一五一十道:“我们那里冷,雪都有膝盖那么厚了。夫君身上血淋淋,把雪都染红了。”
宁老夫人捂着心口,显然揪心。
她拍着虞听晚的手,余光却看向边上前头的宁素婵。
宁素婵一句话都没说,可脚步放慢了,捏着帕子的手在用力,显然也在听呢。
“然后呢,好孩子,你再说说。”
“是爹娘捡的。”
说的就是卫守忠和慧娘了。
可她们下意识认为是虞听晚的爹娘。
“人昏迷着,村里的大夫医术有限,家里穷没钱不说,山里又不好走,没法去镇县医馆。”
“好不容易止了血,夫君连着发了好几日的烧,迟迟不退。”
“看病抓药费钱,可我们愿意花他身上。”
“好不容易醒了……”
她很有分寸,不该说的的绝对不说,没言魏昭又捅自己。
虞听晚:“可人还是泛着迷糊,伤口发脓不说,药也不好喂。”
这混账经常面目张胆的倒。
虞听晚:“我把他当做娇花一样细心呵护。怕他冻了怕他冷了。”
不知不觉所有人都停下走动,听她说。
“我刻刻守着他。就怕他断了气。”
虞听晚一脸无害,都觉得自己了不起:“我耐心好,脾气好,药撒了大不了重新去煮,碗被他砸了,我即便心疼,也不会和他计较。”
魏昭面无表情听着。
夸自己就算了。
你锤我的事。
都忘了吗。
宁素婵捏着帕子的指骨泛白,她转身,说了和虞听晚的第一句话:“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