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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华的身体微僵,缓缓顿住了脚步。

抬眸一看,只见帝王不知何时下了御阶,正负手立在殿门口,静静地注视着他。

所以他刚才的走神都落入了帝王眼中?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只觉后背晕开阵阵凉意,遍体生寒。

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怕连累到表妹。

看来这朝堂真的不能待了,他得尽快递折子请求外放才行。

“臣姚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屈膝,下跪,叩首,已然收敛心绪,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自若。

萧痕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绷直的背脊,眸光渐渐变得暗沉起来。

他在殿门口站了数息,并未收敛自己的威压,可此人却毫无所察。

短短几十步路,走着走着竟出了神,他在想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也就他姚二郎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才侥幸活到了现在。

若换做别的男人,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惦记中宫皇后,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子亭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匍匐在地的姚侍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果真叫他察觉到了。

当然,察觉归察觉,他不能蠢到宣之于口。

事关皇后的清誉,哪怕双方心如明镜,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回陛下,臣在想外放去哪里比较合适。”

外放?

萧痕扬了扬眉。

他想放弃前程离开盛京?

到底有多爱,才能舍得下心中的抱负远走他乡?

看来他之前还是小瞧了这家伙对卿卿的感情,他爱得似乎并不比他少。

“什么外放?你不是在内阁待得好好的么,朕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

都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姚华闭了闭眼,恭敬道:“臣入阁这几个月来,处理政务有些力不从心,

我自知是自身的经验不足,无法忝居高位,还请陛下将我外放,让我磨砺一番。”

萧痕似是笑了,又好像没笑。

“你随朕进来。”

扔下一句话后,他径直回了殿内。

姚华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缓缓挺直了腰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就今晚吧,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

他的前程无关紧要,别连累到表妹就行。

思及此,他起身走进大殿,见帝王已经坐在了东侧间的软榻上,又急忙踱步过去。

到了近前,刚准备跪下听训,那人却淡淡的开口,“别跪了,坐吧,陪朕下盘棋。”

姚华眼底划过一抹迟疑之色,最后还是领了旨,在帝王对面坐下。

两人都没说话,偌大的宫殿内只有白玉棋子扣在桌面上发出的‘咚咚’声。

君臣的棋艺相差不大,毕竟都是李太傅教出来的。

相对而言,姚华的棋路稍稍温和些,而帝王的裹挟着杀伐之气。

下到一半,双方陷入了僵局。

姚华握着白子迟迟不动,似在沉思,又似在等帝王开口。

他们如今的处境,就好比眼前的棋盘,僵持在原地,举步维艰。

萧痕取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捻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既然爱她,当年为何不作为?以你姚子亭的能耐,将她娶回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问得很直白,没有半点拐弯抹角的意思。

他今晚悄悄召他入宫,就是为了把这事说清楚,免得君臣之间存着隔阂,双方都不舒坦。

姚华捻着白子的手微微一抖,圆润光滑的棋子差点从指尖脱落。

他没想到帝王会问得这般露骨,打了个他一个措手不及。

转念想想,能心平气和将这种事拿到台面上来说,足以证明这位是个圣明之君,既成熟稳重,又光明磊落。

这倒是让他放了心。

帝王与他坦诚相待,那他也不能藏着掖着,刻意隐瞒什么。

否则日后被有心之人扒拉出来,伤的便是君臣间的情分。

“我曾私下向姨父求娶过,姨父说先帝忌惮云家军,不会允许云姚两族联姻的,我若强行为之,便是害人害己。”

永宁侯,那是个十分清醒的男人。

他深知女儿嫁入南阳侯府,会得到婆母的疼爱夫婿的呵护,可也会因此遭到帝王猜忌,日夜不得安宁。

与其这样,不如让她直接嫁去落魄的庆国公府,让帝王彻底放下心,不再盯着她。

他看似在低嫁女儿作贱女儿,又何尝不是为女儿搏一线生机?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自云卿与裴家定亲后,先帝便将她定义为弃子,没再为难她。

倘若她真的嫁了某功勋子弟,恐怕不会有三年安宁的日子。

萧痕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挫败与遗憾,心底倒生出了一丝庆幸。

他庆幸永宁侯冷静理智,将卿卿许给了裴玄。

倘若当时同意了姚华的求娶,她最后进了姚家的门,哪还有他什么事?

姚华可不是裴玄那好色之徒,让他娶了心爱的女子,还不得捧在手里呵护着?

夫君疼爱,婆母明理,她有了归宿感,又怎会与他纠缠?

而姚华也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趁虚而入的。

“你错过了她!”帝王平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姚华苦笑,“对,臣错过了她,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

“然后呢?”帝王逼问,“你心有不甘,想要钻朕的空子?”

姚华搁下手中的白棋,缓缓起身下榻,屈膝跪在了地上。

“臣爱慕的是云家表妹,不是南萧的皇后娘娘,娘娘是有福之人,为陛下孕育了两位皇嗣,臣相信她日后定能心想事成,幸福圆满。”

萧痕的面色缓和了些,眼底露出满意之色。

他就要他一个态度,姚二郎向来说到做到。

他说云卿是南萧的皇后,那以后定会恪守君臣之礼,不越雷池半步。

“记住你今晚说的话,朕与皇后琴瑟和鸣,她既做了朕的妻,余生便只能是朕的妻,谁都觊觎不得。”

姚华缓缓俯身叩首,“臣祝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携手白头。”

帝王缓缓起身,踱步走到窗前站定,一字一顿道:

“冥起去了中州,程霖在北山大营蛰伏,朕让你暂时统领禁军跟御林军。”

姚华听罢,眼底划过一抹惊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