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钦望着面前的雨水,仿佛都成了一摊又一摊的血水,即使这件事过去了二十年他想起时亦如发生在昨日。
逐云就在那一天被章后活活打死,任凭他怎么哭泣制止都无人在意。
不久后他找机会跑到先太后的居所,先太后仁善,见他在冷宫待的实属可怜便给他分了宫殿居住。
只有他的逐云永远离开了他,就像他拿在手里的皮影永远残破不堪修补不全。
章后甚至这一生或许都不会记得自己杀过一个叫逐云的小太监,但是这件事却会刻在李少钦的骨血里,经年累积。
“逐云,你的仇就快被报了。”
安远侯府的账房内,孟君凝看着架子上摞了一本又一本的账目,太阳穴忍不住发痛。
“虽说侯爷向来不喜交际,但是年前还是礼节往分不少,单单宫里送来的就是一大批,现在需要我们整理一下。”盛和从后面的书架上捧下一大摞账目。
孟君凝退缩了一步又被盛和抓回来重新接住。
“不就是一个月的账目吗?这么多吗?咱们府里人也不多啊。”她禁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里也不只是礼节送礼的支出和进账,还有先帝爷赏赐的食邑和一些田亩商铺的收入。”盛和缓缓答着她,又从书架上捧下一摞。
“这些商铺和田亩是侯爷还是徐大将军置办的?
“都不是。”盛和将桌上的账目一本本铺开方便整理“徐大将军和侯爷都是食官禄的,是不能和商贾掺和的,此外徐大将军除了政事外对其他并不感兴趣,而侯爷常年忙于军政,更没有时间做此等事,这些都是侯爷的母亲舞阴公主置办的。”
盛和说着,语气流露出钦佩之意。
“舞阴公主聪慧过人,当年嫁给徐大将军的时,公主便拿出一部分嫁妆投入了很多商铺和田亩,个个做的风生水起。”
盛和声音低了下去“公主当年若不早亡,恐怕这些商铺定然更加昌盛,侯爷也不用那么年幼就入了宫。”
从盛和的只言片语中孟君凝就感觉出舞阴公主是个极聪慧巧思之人,这样的人居然生下子嗣不久就撒手人寰绝实可惜。
“慧极必伤大抵说的就是像舞阴公主这样的人吧。”
半晌,她落座下来,也翻着账簿同盛和一同处理。
孟君凝翻了几页,望着末尾的字出了神。
“怎么了?”盛和把手中的算珠放到一旁看向她。
“管家。”孟君凝捧起账册指尖落到末尾的最后一个全字上。“为何这全字是这般写的,莫不是写错了?”
账簿上的这个全字照正常的全字多了一撇,而且不只这个,隔几页都会多加一撇。
盛和这才拍了下头“忘记告诉你了,你誊抄的那本账簿我那日清点太过匆促,来不及分页别类,就把每一类别的最后一个字多加一撇,这样就能轻松区分这页有没有写完,不会因为段落完整而忘记这页并没有叙述完。”
“区分这页有没有叙述完?”孟君凝似离魂一般喃喃道。
“爹爹,你这个字写错了。”年幼的女童指着桌上的的几页文书仰着小脸喊道。
“爹的乖女儿!”中年男人一把将地上的女童捧到了怀里。
“你这可是误会爹爹了,爹爹可没有写错字。”
”爹爹骗人,你这个俪字就写错了,昨天先生可是教过我这个字的。”
女童撅着嘴奶声奶气的趴在男人的怀里说着。
“你说那张啊。”男人宠溺的用指节轻轻点了下女童的额头。“那可不是爹爹写错了,这是之前记录的宫里开支,当时过于仓促,爹爹要记录很多内容,为了区分内容是否完整才故意写错的。”
男人说着用另一只手拾起那页文书“不过现在习惯了,只要是末尾都会故意写错一个字。”
“孟君凝!君凝!”盛和见她眼神空泛的厉害,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须臾,孟君凝眼前的幼童和中年男人消失不见,眼前依旧是杂乱纷纭的一本本账簿。
“我想起来了。”她脑中之前纷繁杂念,在此时却宛若天降神线一般将他们全部串联到了一起,令她如梦初醒。
“我想起来了。”她登时站起了身,也不在意盛和的目光,推开账房的门跑了出去。
孟君凝一口气跑到了徐霆钰的书房前,长风正巧在房前打扫着。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霆钰呢?”孟君凝不住的喘息着,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整个身子都在强抑颤抖。
”侯爷进宫了。”
连下了几日的暴雨终于停歇了,连带着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徐霆钰步履轻快的跟着太监往宣政殿走去。
在宣政殿附近,他远远的瞧见了李少钦的身影。
李少钦沐浴在剔透清灵的日光下,身姿挺直,面颊冷然生辉,显得格外决绝冰冷。
他认识李少钦多年,但是一直不是十分相熟,因为他那不堪的名声,俩人即使相识数载也不过点头之交。
可是徐霆钰第一次望着他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
章相这个案子他一直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向前。
“他肯定背后参与了,可是他究竟参与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