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安静,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厚重得仿佛要压下来似的,随后狂风大作,卷着深秋的残叶在空中乱舞,很快,豆大的雨点带着异常的愤怒席卷而来,不出片刻,车外的世界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之中。
叶城缓缓减慢车速,前挡风玻璃的雨刮疯狂摇摆,天空不作美,他们刚从第一监狱出来便遇到这么大的暴雨。
“潘哥,你和赵局说一声,我今天不过去拜访他了。”叶城本打算去趟临安市局和赵鑫局长见个面聊一聊郑经的案子,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他和萧浅还要赶回金门市,再跑市局一趟,时间太赶了。
“赵局说要请你喝顿酒,不去的话不合适。”
叶城很了解这顿饭局是冲着叶清华的面子而来的,他和赵鑫不太熟,只在省厅见过几次面,因赵鑫是叶清华提拔上来的,赵鑫得知叶清华的儿子来了临安,自然得安排一下。
“叶队,我认为你不能驳了赵局的好意。”
“我喝酒开不了车,这么大的雨,晚上行车不安全。”
“今晚住临安市,明天再走,正好我要跟你打个报告,今晚我得回家一趟,好久没见我闺女,我想得慌,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回金门。”潘会哲心里明白叶城的顾忌,转过头看向萧浅,“萧顾问,你没意见吧?”
萧浅的思绪正随着外面的狂风暴雨飘摇,忽然听到潘会哲问她意见,她回过神,“没意见。”
只要萧浅没意见,叶城无所谓。
但去临安市局见赵鑫和晚上的饭局,萧浅没有参加,她一个人待在酒店。
外面大雨倾盆,屋内潮气泛滥,这种诡异的天气不适合出门,适合窝在沙发里安静地思考。
思绪在迷雾里穿梭,萧浅闭上眼,想起郑经对她身体的描述,郑经一定在什么地方看过她的裸照,不然他说不出她胸下有一颗痣。
现实偷窥和潜意识窥探都是隐秘的行为,前者很容易实现,后者非常人所能及,郑经并不具备,所以只有前者。
是谁呢?
萧起孝?
萧浅突然意识到萧起孝曾经偷看她洗澡,有可能在家里还偷偷装了隐形摄像头拍摄她,所以郑经通过萧起孝看到过她的裸照,他和萧起孝认识,那么……他们是同伙?
萧浅不禁寒毛直竖,双臂不由自主地环抱住双腿。
是萧起孝!
一定是这么回事,郑经绝对不是信口雌黄,瞎猫碰死耗子。
萧浅赶紧从沙发走下来,撩起衬衣,走到镜子前,左胸下那颗痣反向映射在镜面上,没错!是左胸。
她倒吸口凉气,神色凝重。
忽然,手机发出“叮”一声响。
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齐耳短发,脸上刻着岁月的纹路,神色有些异常,目光稍显呆滞,穿着白蓝相间的病服,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向天花板。
萧浅的手轻轻颤了颤。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她的母亲,秦枚。
信息是萧起孝发来的,随后电话而至。
“喂,萧浅,收到你妈妈的照片了吗?”
萧起孝的声音仿若穿过了她对母亲记忆的长河。
萧浅沉默良久。
萧起孝听不到任何声音,赶紧补充一句,“你想见你妈妈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萧浅忍了忍,问他:“你认识郑经吗?”
“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了?”
“你撒谎都不会撒,萧起孝。”
“我在和你说你妈妈的事,你忽然说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又说我撒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浅故意诈他,“郑经,五年前临安市碎尸案的凶手,他说他认识你,并且最近金门市发生的碎尸案也与他脱不了干系,现在警方锁定嫌疑人为萧靖,你觉得萧靖会是杀人分尸的凶手吗?”
“你什么意思?”萧起孝的声音略带怒火。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要以为背靠萧家可以为所欲为。”
萧浅说完,随后挂断了电话。
风雨依旧不分青红皂白地肆虐着大地,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水汽,浑浊不堪。
萧浅的视线重新落在秦枚的照片上,一点点放大后,她仔细地端详母亲的容颜,模糊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她的母亲是音乐家,温婉优雅,美丽大方,在她刚会呀呀学语的时候,她的母亲就轻轻打着拍子教她唱歌,还坐在钢琴前教她认识琴键,想到这些,她轻轻笑了,那是她长大后从照片里寻找到的记忆。
可能母爱过于短暂,又或者对母亲的病有所惧怕,才让她没有那么渴望与母亲见上一面。
不过,迟早会见上一面的。
她知道,是时间问题。
她把秦枚的照片下载下来保存在相册里,然后打开通讯录,给萧志恒打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简直像外面的暴风骤雨。
萧志恒毫无一丝的喜悦,声音冷冷淡淡。
“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说得第一句话。
“本来不想打,但谁让我姓萧,没有姓秦。”
“萧浅,你不回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是你父亲,没有阻止你回家,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父亲,认你奶奶,你就回家来,别拿着我赶你去美国的事不放,最后,我给你个忠告,我不建议你和起孝在一起,如果你一意孤行,你得自己承担人生的后果。”
萧浅很明显地听出萧志恒一直被萧起孝蒙骗着,以为萧浅当年不肯去美国是为了萧起孝,最后这个忠告,让萧浅稍微感到一点父爱的存在。
“我暂时不会回家,我打电话也是给您个忠告,别被人蒙蔽了双眼,还有我妈她……”
“别跟我提她,她在我心里早死了,你不回来的话,以后不用打电话给我。”
萧志恒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父女简直如出一辙。
萧浅拿着电话,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通一次电话,结果又是因为母亲而终结话题,萧浅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志恒为什么还没有放下那块心病,为什么那么恨秦枚?恨得只要萧浅一提起母亲,萧志恒便脸色大变,言语冷凝。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萧浅的思绪。
萧浅走过去打开门,叶城单手扶墙,另一手背后,微微垂首,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