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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其他类型 > 云鼎之狂歌 > 第20章 天下变黄金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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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长空,皓月高悬。

高耸的石崖上,奔流而下的是一道蜿蜒的小溪。小溪顺着石阶,在不知名的灌草间跳跃,发出清泠悦耳的水声。随着地势一缓,小溪的溪水便平铺开来,借着月色泛起一层粼粼的波光。

溪水平缓之处的岸边,高耸着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脚下,雨薇正侧腿盘坐在岸边。她光着脚,脚尖在溪水的水面上轻轻一点,一圈圈涟漪便荡漾开去,似是把水中的月影弄皱了一般。

青石之上,一名白衣公子正长身而立,他并没有将手中的白色折扇打开,却只是盯着脚边的一支古朴的长匣,隐约有些出神。

长匣通体为木制,长度很长,若是竖起足有一人多高。好在是被施了不知什么秘法,重量却是颇轻,否则雨薇这一路从幽州带出,可就要尝大苦头了。

“这是宫主托你带出的?”白衣公子慕容瑾轻声问道。

雨薇轻轻点了点头,月光倾洒在她淡金色的发丝上。

“那她交给你的时候,可跟你说过什么话?”慕容瑾接着问道。

雨薇想了想,便模仿着寂花宫宫主优昙华的语气道:“当日与月再次于穹宇内曼舞,当星辰的花朵再次于天空中盛开,你是否还能与我同在。亘古的咏唱还未停歇,永不消亡的却是天界的火焰。神明永不死,命运的曙光从未曾消黯。当龙殇的锋芒重现于世间,抉择之处便是诛天。”说完,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薇儿到现在也不明白宫主说这话是何意,说是等时候到了,自然而然会遇到为薇儿解答之人。”

慕容瑾听了,却暗自叹了口气。他伸手,将那支长匣缓缓拉开。

匣中躺着的,是一只白色的扶桑木弓。若是真把这支弓丢到商栾的集市上,估计是无人问津的。这倒不完全是因为木弓的材质看上去颇为普通,更是因为,这弓实在太长了。

把这长弓立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细长的弓弦在月色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浮光。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人以寻常的拉弓姿态拉开这弓的话,这人的身高估计怎么也得过丈吧。

雨薇轻声叹道:“有弓却无箭。若是真配上这长弓,箭至少也得有丈长。哪有人用得了...”

慕容瑾将长弓提在手里,在弓背的一角刻着小小的两个字:“弑神”。

雨薇忽然抬起头,朝着青石上的白衣公子笑道:“无邪公子,你今夜唤薇儿出来,该不会就只是为了看弓的吧?”说着,她的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一丝狡黠。

慕容瑾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却是淡淡:“薇儿姑娘,你能猜得出本公子就是为你解答之人,却永远猜不到答案。”说着,他顿了顿,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你相信命运么?”慕容瑾轻声问道。

......

风吹过木林,沙沙的响。星光闪耀下,是溪水的叮咚。

雨薇愣住了,她的一双小脚浸在清透的溪水里,竟不觉已微微有些发白。

慕容瑾的讲述太过于离奇,让人一时难以相信。

“这世界竟若一场幻梦,对么?”慕容瑾笑了,笑容里却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薇儿姑娘,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白衣公子接着说道:“一是将我今夜所说的话,告诉大家。然后你们马上起身回幽州不灭城。想来,这一次宫主不会过多为难你们的。这二嘛...”

雨薇垂着头,淡金色的发丝泛着一丝丝微光,一时间看不清她的神情。

“就是把这条路,接着走下去。”慕容瑾的眼角弯弯的,煞是好看。

沉默了许久,雨薇忽然抬起头,此刻,她的眼神如湖水般透亮。

“薇儿明白自己留在寂花宫的究竟是什么了。”说着,她居然笑了:“在薇儿说出自己的选择之前,薇儿倒是想问问无邪公子,你的选择呢?”

慕容瑾一愣,似乎并没有料到雨薇的反问,随后便一下子释然了:“公子我嘛......当然是追寻自己的宿命喽,今夜就出发......对了,明天还请薇儿替我和大家道个别,本公子不喜欢道别。”

雨薇点点头,似乎已早料到慕容瑾的回答。她从水中收回玉润的脚尖,站起身,左手成掌而立,右手成拳轻轻击打在左掌的掌心处,行了一个标准的焏术礼。

“日月相交之时,汝与吾同在。”

慕容瑾收回了笑容,用同样的动作正色道:

“日月相交之时,汝与吾同在!”

随后,他转身,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

第二日清晨,当太阳终于如气喘吁吁的老人升上天空的时候,大雾又一次弥漫在伏龙河的河水之上。

休整虎骑,收编青燕两州的降军,调配粮草用度,训练士卒,安抚附近的流民。刚刚接手这支大军,曹云和韩冰这几日以来忙了个底儿朝天。按照韩冰的话说,他宁愿把郑乾的伤受在自己身上,这样他就能和虎骑统领一样整天在营帐里四脚朝天了。

不过,当两万人的大军重新整装出发的时候,韩冰第一次感觉到了希望,那个平定天下的希望,似乎终于可以实现了。

上百艘大小船只连成一支纵队,顺着伏龙河河水一路北上。这些船只都是从燕州缴获的,又得益于伏龙河今年不断流,所以显得格外顺利。

而在起锚的那一刻,郑乾突然从床上蹦起来,活蹦乱跳的带着他的虎骑便做先锋开路去了。

惹得韩冰咬牙切齿的追了他一路。

而红石医治完伤卒...当然也包括虎骑统领...的伤,这几日也清闲下来,整天围着沈家大小姐打着转。

“红石,且为本帅拿笔墨来,本帅要兴诗一首!”沈梒挺胸叉腰,淡紫色的衣裙在风中扑啦啦的摆。

“末将领命!”红石对于人族的礼节学习得倒是颇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笔墨而来。

不一会儿,几行歪歪扭扭的墨字便被沈家大小姐题于纸上,像是蜈蚣满爬。

曹云笑着扭回头,不再理会这两个活宝。

“对了薇儿,慕容公子呢?”曹云好像已经连续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嗯...”听曹云发问,雨薇仿佛有些犹豫,随后道:“薇儿不知,可能是寻烟梦去了吧。”

“哎呀除了找秦姑娘他还能干啥?”说着,韩冰忽然学着慕容瑾的样子道:“‘本公子的宿命,便如天空里飘零的花瓣,随风儿般自由,如鸟儿般轻灵。秦姑娘才是本公子梦的归宿,啊!本公子对不起他!’”说着,韩冰瞬间拉下了一张鬼脸:“呐呐呐,大爷我学的像不像啊?”

不知怎的,慕容瑾那酸邹邹的话放在韩冰的嘴中,竟能如此的让人...退避三舍。曹云不由得轻笑出声。

只有一旁的雨薇,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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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影晟三年十一月,龙丘城皇城,闻国殿。

寂静的大殿之上,群臣们匍匐在地上,鸦雀无声。

就在不久前,一个消息已经随一匹快马,在龙丘城传开:一伙儿刁民乱党已于商栾城起兵,攻籍城,破麟化,降青燕数万大军,目前正在北进。为首的,正是大嬴龙将之徒,虎将之后,曹云曹子飞。

每一名大臣们都在内心里恐惧着。他们心里清楚,他们的官帽和城门口被枭首的人头之间,其实并不遥远,甚至可以说很近,近到只相差国师紫竹的一次桀桀怪笑。

可他们每个人都同时在内心里渴望着什么,他们渴望某些不好的东西最好尽早终结,新的时代尽量早些到来。

果然,消息还没传开不久,皇帝便召开了时隔数月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清晨,当每一名大臣从家出发的时候,他们都和家人做好了最郑重的道别,留下了最认真的叮嘱。

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们每个人都这么想。

所以,当国师紫竹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的时候,大司农张继把头埋低了下去,大气儿也不敢出。

“萧将军,叛军已至何地?”紫竹依旧穿着他的那身绿袍,虽贵为国师,却不知怎得依旧显得脏兮兮的。

群臣中站起一个人。这人三十左右岁的年纪,虽官至大将军,却上朝从不穿武官的朝服。此刻,他身着一身民间的便服,却好似是从哪间店里走出的师爷掌柜一般。

大将军,萧隐。

张继不知道这人的来头,即使他曾经私下派人多次暗访,最终却也所获不详。张继只知道他曾在商栾城做过师爷,后来好像去过丘州。不知为何,紫竹就好像从街上随便捡了个平民似的,轻轻松松便赐了他一个大将军的职衔。更没想到的是,这平民萧隐也不知与紫竹有多大的牵连,不仅对着朝廷首席武官的职位安然自得,还时常以便服上殿。而紫竹却是毫不介意,从来就和没看见一般。

张继没有敢继续调查下去,怕真查出了什么,自己就没了这条老命。

“国师,叛军已过龙殇湖,十日前于龙殇湖湖北登岸。先锋估计明日可达龙丘城南郊。”萧隐答道。

什么?已经兵临城下了?群臣一片哗然。他们虽然知道叛军军势凌厉,却不知竟能推进的如此之快。

“哦。”紫竹懒懒的应了一句,这件事情好像对他根本无足轻重,只是随口一问一般。

“陛下,微臣有本上奏!”大殿一侧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张继侧眼望去,却是奉常赵沫。

赵沫五十多岁的年纪,此刻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焦急。

“启禀陛下!今年东海海水暴涨,潮啸不断,泰津的海坝于前两日已被完全冲垮,此刻的泰津恐怕...恐怕已是...保不住了...”说着,赵沫竟是已经带上了哭腔。

高高的龙书案之后,陈斯微合二目,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泰津位于龙丘城城东一百五十里,若是泰津坝垮,龙丘城东大片的土地不免要成为一片汪洋泽国。事出紧急,不免赵沫万分焦急。

可此时张继心里盘算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现在的这个皇帝,太奇怪了。

陈斯,燕州的前乌鹊长老,人人谈之色变的“夜屠魔”。明眼人心里都明白,紫竹就是要硬扶这么一个人见人怕的恶魔做大嬴朝的皇帝,而紫竹他自己才是真正掌控天下的那个人。对于这么一个恶魔皇帝,张继曾设想过无数种他的恶行。他也许是个昏君,终日沉迷酒色,声色犬马。他也许是个暴君,喜怒无常,以酷刑虐人为乐。甚至他也许根本就不愿留在皇城,从此逍遥江湖,生杀予夺。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现在的陈斯...居然什么都不是...

他终日身居于皇城,不理后宫,不问朝政,他屏退了几乎所有的宦官侍从,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自从三年前封禅祭奠遇刺之后,陈斯便性格大变,仿佛“夜屠魔”的外号与他再无相关。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认命的傀儡皇帝,那么陈斯简直是做到了傀儡皇帝的楷模。

就像现在一样,面对赵沫的急奏,陈斯却浑然不觉,好像与他这个皇帝毫不相关。

果然,这奏章原本启禀的是陛下,接话的却依旧是当今国师,紫竹。

“哦?泰津不保,是么?”紫竹眯起眼睛,不知是喜还是怒。

“正是!”赵沫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补充道:“泰津坝垮,海水漫灌,近万人居无定所,皆徙往龙丘。可依微臣所查,数月以来,这海涨仍无停息之势,照这样下去,不日将水漫龙丘啊!”

听到“水漫龙丘”四个字的时候,群臣不禁又是一片哗然,他们开始互相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今年可真是古怪,怎么净是些闻所未闻的大天灾。古烈江江水泛滥改道,伏龙河河水不断,据说龙殇湖的湖水已经把婉珠城给淹了。这还没完,居然连东海也丝毫不留情面,竟是要水漫龙丘城?

“要不还是迁都吧...”

“迁都有什么用,这是天命,天要亡我朝啊...”

“嘘...你脑袋不想要了?瞎说什么?”

臣子们一个个窃窃私语着,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似乎透着些不安。

仍在地上匍匐的张继,却猛然间听到头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我听说...泰津坝的修缮费用,应是由大司农负责的...”

顿时,一股恶寒顺着头顶,沿着脊柱流淌遍全身。大司农张继的身体在那一刻开始不住的发抖起来。

“国...国师明察...”张继不敢抬头,冷汗一时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用颤抖的声音回道:“国...国库亏空,钱粮用度皆换做黄金,以做修台之用。这海坝的修缮,实在是...实在是分不出啊...”

还未等紫竹搭话,遥远的龙书案后,陈斯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关键一般,一个激灵瞪圆了三角眼:“你说什么?黄金?那修台的黄金可凑足了?”

大殿里瞬间又安静了下来。他们都好久没有听到皇帝亲口说话了。

紫竹回身,朝着龙书案微微拱了拱手道:“陛下请放心,修台的开销已被萧大将军于上月凑齐,眼下应是收尾阶段。”

“哦。”陈斯应了一句,便又不再吭声,仿佛又入定了一般。

紫竹扭回头,朝着张继冷冷笑道:“大司农,这次陛下不追究你的失职,但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张继颤抖着,把身子趴的更低了。

“那陛下命你监造的祭台,能何时完工?”

“还请陛下明察,老臣...老臣昨日刚刚去过,那祭台已按照国师的吩咐修造完成,这几日做收尾,清理,和祭扫,五日后即可完工。”

“嗟嗟...”紫竹怪笑着,似乎是终于满意了一般:“五日后一早,命你随驾登台!”

“是!”趴在地上的老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