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华庭和金氏来到最前方的主座坐下,示意大家:“都坐吧。”
四方的桌子,他们两人一方。
孙氏要照顾两个双胞胎小家伙,母子仨一起坐在右手那方。
柳氏让宁淼跟她一起坐左手那方。
宁淼笑笑,推了宴璇玑过去,小声道:“你们娘儿俩也难得一起吃饭。”
柳氏心中感激,见宁淼一人坐在了最下那方,又觉不妥,看了看宴华庭和金氏,恐两人怪罪。
见两人没生气,这才跟宴璇玑坐了下来。
宁淼看了一眼自己边上的空位,心想,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跟宴墨白坐一起了。
可看到边上并未摆碗筷,她状似无意问起:“二弟不来吗?”
“每年上巳节,他都没跟我们一起吃过,不用管他。”宴华庭闷声道。
金氏招呼大家:“开始吧,一家人不用拘谨。”
正当大家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时候,门口传来下人行礼的声音:“二公子。”
所有人一怔,皆循声望去。
只见花厅门开处,一道身影映入,挺拔俊逸,后方是清晨初绽的微曦,落于满庭,笼于他身,将他的五官隐在一片晨曦光亮中看不真切。
他迈过门槛,信步走入,袍角轻曳,如画眉眼逐渐清晰,如云间皎月。
正是宴墨白。
所有人都愣了,不意他会来。
一直到他走近,大家才反应过来。
金氏起身,唇角一勾,笑得慈爱热情:“墨白来了,快坐。”
柳氏孙氏宴璇玑都站了起来,宁淼便也站了起来。
柳氏让宴璇玑赶快给宴墨白让位子。
“不用,我坐这里便是。”宴墨白在宁淼旁边的空位上撩袍坐下,淡声开口。
金氏忙让下人添置碗筷。
大家纷纷坐下,宁淼便也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淡淡的幽兰香萦上鼻尖,宁淼呼吸紧了几分,也不知这香是来自自己身上,还是边上人身上,又或者桌上其他人身上。
毕竟大家来之前都沐浴了兰汤。
“难得一家人这么齐,吃吧。”宴华庭看看宴墨白,招呼大家。
金氏也随即笑着附和:“对,快吃吧,免得凉了。”
大家这才纷纷启筷。
宁淼拿起瓷勺就近给自己舀了小半碗红豆粥,低眉顺目地吃着。
金氏夹了一块翡翠酥,起身讨好地放到宴墨白面前的碗里。
“这是我亲手做的翡翠酥,墨白,你尝尝看。”
宴墨白没做声,手中玉筷将那片翡翠酥夹起。
金氏以为他准备吃,笑得越发慈爱,却见他将其夹到了一旁的骨碟里。
金氏脸上笑意一僵。
这小兔崽子还是这么不给她面子。
好在她已习惯,大家也已习惯。
她尴尬地笑笑,坐了回去。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大家都低头沉默地吃着。
宁淼吃得秀气斯文,眼角余光中看到边上的男人也舀了一碗红豆粥优雅地吃着。
花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瓷勺碰碗,以及两个小不点还不懂压抑的咀嚼声。
感觉到边上男人伸筷准备去夹前方的白玉糕,宁淼也状似无心地将筷子伸过去,意欲夹那个,两人的筷尖在盘里相撞。
宁淼假装本能地看向男人,同样撞上男人看向她的视线。
漆黑幽深。
宁淼眼皮一跳,状似惊觉过来,连忙将筷子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放在桌下的腿状似紧张地一动,就又‘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某人的大长腿。
宁淼又像是吓得不轻,连忙将腿收回并拢。
赶紧低着脑袋喝粥。
宴墨白面无表情,将那块白玉糕夹到自己碗中,眉眼低敛,缓缓吃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见气氛压抑,金氏再次主动打破沉默:“今日上巳节,你们有什么安排?”
恐大家都不回应,她直接点名:“璇玑,你难得休沐,有何打算?”
“我跟几个同窗约好了,一会儿一起去踏春郊游。”宴璇玑回道。
上次她二哥跟大嫂去学堂给她撑腰后,不少同窗都主动跟她示好,去哪儿玩都会邀她。
金氏笑着点点头:“春光正好,去玩玩挺好。”
末了,又问向宁淼:“盘儿,你呢?还是去铺子里吗?”
宁淼弯唇:“我打算去城北的太昊陵古庙,替宴郎祈祈福。”
金氏给了她一个‘懂了’的眼神,对她找的借口很满意:“盘儿有心了。”
随后,便又对柳氏和孙氏道:“今日街上很热闹,你们俩带上两个小鬼也出去逛逛。”
两人自是欣然,都点点头。
宴华庭非常难得地开了口:“墨白呢?今日做什么?”
他已做好了这个逆子不回他的心理准备。
大家也都以为宴墨白会不理他。
“大理寺,审犯人。”宴墨白薄唇轻启,淡漠回道。
大家都很意外,宴华庭也没想到,眼里露出几分欣慰。
虽然他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但至少回了他。
“我吃好了。”宴墨白起身。
除了宴华庭和金氏,以及两个小不点,其他人纷纷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包括宁淼。
目送着他离席出门。
——
大理寺,刑室。
宴墨白长身玉立,看着前方双手双脚绑缚在刑架上的男人。
男人衣衫破碎成缕,浑身是血,没一块好肉,奄奄一息,显然已受过多种酷刑。
“还是不肯招吗?”宴墨白问旁边主事。
主事恭敬回道:“是的,大人,可他就剩一口气,我们也不敢再用刑了。”
前几日一伙人截了朝廷发往鹿州的赈灾银,现场就只抓到了这一人。
此人是唯一的线索,若再用刑搞死了,那线索就全断了。
宴墨白面无表情,薄唇微抿。
“知道了,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别让人死了。”
“好的,大人。”主事领命出了刑室。
赤风、蓝影办完其他事过来,宴墨白正准备出刑室。
“大人。”两人行礼。
宴墨白抬袖止了:“备马,去城北,此人说他的同伙常在城北一带活动。”
主仆三人出了刑室。
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一脸懵,他吃力地抬眼。
他几时说过这话?
他一个字都没说,他都没开过口呀。
幸亏他的同伙不在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