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雨丝随风聚散。
“手术没那么简单,我要说三点。”
“第一,手术前,要将完整三号试剂制作出来,这一步最简单,需要三到五天。”
“第二,三号试剂制作出来,为了确保临床效果,后需要试药,你们要提前准备,耗时要二十天到一个月。”
“第三,就是你。”
叶瑾瑜看着萧无劫,目光锐利:“做手术对身体指标有要求,根据你最近的体检报告看,你有三项指标不达标。”
“我会立即着手帮你调理,甚至药物辅助,但手术最快要在一个月后进行。”
“越到后面,你身体恶化得越快,这一个月,你身体会恶化到什么程度,谁都无法断言,你……要有心理准备。”
萧无劫搭在楚璃月细腰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他抬眸望向楚璃月,认真低声:“无论什么情况,我会撑住。”
叶瑾瑜看着他,嘴唇抿了抿,没说话,目光却黑沉得令人无法看透。
有些情况可能远比你想得更加可怕。
那将是真正的,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有……你一个人。
过了一会,他目光依旧停留在萧无劫身上,萧无劫见他似乎欲言又止,目光平淡说:
“任何话,直说就行。”
叶瑾瑜细微吸了口气,看了楚璃月一眼,沉沉低声:
“我知道她不想你知道,所以我没说,现在……”
察觉楚璃月冷眸波动,他说:“身为病人,他有知情的权利,也必须知道。”
他手指无声捏紧,面上依旧是那副冰冷镇定的模样:
“我推算也试验了无数次,这场手术我只有五成把握。”
“只要失败,你没有任何走下手术台的机会。”
“所以,如果还有心事,别拖。”
楚璃月及腰的长发垂落,灯光在鼻梁以上位置投射出一片阴影。
萧无劫极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轻声:“知道了。”
叶瑾瑜转身离开,房间中气氛沉重得像水,冰冷而压抑。
萧无劫靠在楚璃月怀里,眉间染上倦色,低哑出声:“姐姐,困了。”
楚璃月脱掉身上浴袍,关上灯,搂着他躺进被子中。
病床不大,两人躺着有点挤,身体紧贴在一起。
黑暗中,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与轻柔的呼吸。
楚璃月手臂环着萧无劫的腰,手掌轻缓地拍在他后背上,被他枕着的臂弯弯折,手指插在他发丝中不住轻揉着。
“怕吗?”她问。
“有姐姐,就不怕。”萧无劫一如既往答。
他手臂搂住楚璃月脖子,手指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在她后颈上画了一圈。
“姐姐。”他精致的鼻尖蹭在楚璃月心口,突然唤。
“姐姐,你以后只叫我宝宝,宝贝好不好?”
楚璃月怔了一下:“不喜欢我叫乖宝?”
她一直叫他乖宝,宝宝、宝贝只是偶尔哄他才这么叫。
突然让她改口难免不习惯。
突然,她目光闪了一下,低头轻捏着萧无劫下巴,在黑暗中与他对视。
“你又做了什么不乖的事?”
萧无劫轻笑摇头,目光清澈,抱着她的腰,抬头凑向她嘴唇轻轻舔舐。
“我乖的,姐姐,一直都乖的。”
“我就是……觉得叠词好听,想多听听,怕——”
楚璃月没让他说下去,吻住他苍白的唇瓣,缱绻厮磨。
“我答应你。”
“只要宝宝喜欢,都依你。”
低冷迷人的声线浸着宠溺,让萧无劫耳根一酥,脸颊发烫紧贴在她怀里。
楚璃月就势轻吻他耳廓,拍着他后背,哄睡:“很晚了,睡吧,baby。”
萧无劫病色缠绕,接连折腾早就累极了,很快抱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楚璃月定定看着他,眸底无数复杂情绪翻涌。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相拥而眠。
那朵三生花在夜色中泛起迷人的淡淡荧光,三朵花瓣悄然绽开。
*
三天后,三号试剂完善。
早在叶瑾瑜说出试药时,楚璃月就已经着手准备。
三号试剂的试药,不同于普通药品。
它的效果毋庸置疑,未曾完善时,就能将濒临死亡的萧无劫与萧千山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完善后的试药,主要目的是把控清楚各种细节,以实现临床手术上精准用量。
这对试药人的要求极高,要通晓医学知识,配合检查,能专业且清楚表述身体的反应与感受。
这样的试药人最终定下来五位。
前面三位是楚璃月通过各种途径找来的,具备丰厚医学知识,身份背景透明可控,试药周期一个月,每人八位数的报酬。
剩下两人,一个是石峰,他是God科学家,知识没话讲,试药要涵盖不同年龄段,他正好符合老人标准。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且含金量最高的一个,是林青衣。
*
璃月庄园,地下手术室灯亮起。
林青衣躺在手术床上,手术灯光投射在她清白通透的肌肤上,光泽柔和迷人。
只是那雪地般纯洁的肌肤上,却有血色纹路弥漫,交织构成一张狰狞阴森的人脸。
手术台前,楚璃月换好医护服,不似正常医生身体紧绷,屏息凝神,淡定从容地调配着各种药剂。
她望着双手叠放腹上,静卧在手术台上的林青衣,冰湖般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因为要测出精准数据,所以这些痕迹要分多次消除……”
林青衣轻笑点了下头,目光秋水般清澈,语气不甚在意:“我明白,楚姐姐,不用多说。”
“也不用安慰我,都过去了。”
楚璃月眼帘低敛,最后说了句:“这个过程只有我一人与你对接。”
林青衣眸底水光闪了闪,随即闭上眼,任由楚璃月将试剂推入身体内。
闭上眼,眼前却不黑暗,有很多画面闪过。
苦难就是苦难,它真实的发生,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说不在意是假,说放下了是真。
往事种种,已成云烟。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延城,在她黑暗的生命撕开一道口子。
老黑山,明亮的天光照了满怀。
波士顿,斩断过往,余生晴朗。
她生命中有道光,她成不了他的光,但也想为他的晴朗余生尽她全力。
她,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