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思恬用一种轻松的语气,眼都不眨一下的描述着窒息,让周南熙本来平静的心,又产生翻涌,他握住栏杆看着夜色融入水面,好像有无垠的幽暗要吞没他一样;
耳边依然是她详细到极致的描绘画面,“你开始后悔,你不甘心,你根本就不想死,然后你开始怨恨,自己到底为什么被逼到这一步,那些人为什么不来救你,直到自己的身体离水面越来越远”;
“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你的家人来为你收尸,那时,你看着自己肿胀的尸体,丝毫没有从前的痕迹,只有惨白和浮肿,变得丑陋又可怕,她们一边哭,一边不相信这就是你”;
“最后…在烈火中,变成一罐无足轻重的粉末,这就是你来这世上走一遭的证明”;
周南熙,你威胁的,是一个已经亲身经历过两次生死的人,这种威胁的手段,太低级了;
没死过的人,凭什么这么随意的谈论生死,那种被幽暗缠身的无力感,是你无论怎么想象,都无法感同身受的体验;
周南熙红着眼,无力的说道:“我是故意激怒戴雨慧的,因为我不能自杀,所以想借戴雨慧的手杀了我,如果你没有站出来的话,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他紧紧抓住栏杆的动作,让乔思恬更加确定,周南熙不是真的想死,他也想有个人能帮忙留住他;
而他选择的对象,是自己;
乔思恬也在此刻,将自己的猜测问出口,“所以你搭我的车,是想让你的粉丝看到我们同行,让我感受一下你承受的那些压力吗?”;
“段林一说,你是个好人,因为我对抗不了坏人,所以只能来欺负你这个好人了…”;
“我是个好人?”;
从周南熙的嘴里听到段林一这么评价自己,乔思恬心里十分复杂,她双手架在栏杆上,这个动作让顾瑾凡从她脑海中划过;
她摇摇头说道:“对于段林一来说,我确实应该是个好人,但是对于我来说,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周南熙,在我面前提段林一只会减分,你直说吧,想要我怎么帮你”;
所谓释怀,其实是与自己的和解,周南熙现在无法跟自己和解,他是真的绝望到无法继续下去了;
所以,乔思恬想帮他一次;
“当初我家人生病,我跟公司借了五十万,代价是签了一份“卖身契”,他们一直以各种名义,让我在欠公司钱,这十年来,我几乎没有拿到过酬劳,车和房也都是公司的”;
“我本来以为,撑到十年合约到期就能摆脱艺林,但是直到我的经纪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那是我跟一个女生一起躺在我家的床上,可是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乔思恬下意识的反应是,会不会周南熙也因为这样,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有了一个孩子;
“如果说明星梦的话,早就已经破碎了,只是不想在最后,还被扣上那种莫须有的罪名,让家人蒙羞”;
“我想干干净净的离开艺林,你能帮帮我吗?”,周南熙的语调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乔思恬非常不喜欢讽刺这种表情,因为她向来都是直接表达不满,“我承认,你确实很擅长演戏,刚才我差点就要相信你了”;
周南熙调整的很快,擦掉眼泪后说道:“是吗,我是从哪里露出破绽的”;
“床照”,乔思恬的语气不算客气;
夏天的晚风确实不错,可工作了一天,疲惫加未卸妆的脸,让乔思恬已经不想再跟周南熙试探下去了;
“艺林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留这种害人害己的把柄,你编出这种桥段,是想暗示我什么?”;
周南熙取下左手上的护腕,撕下一块肉色的皮,将一道印记清晰的伤疤展现给乔思恬道:“床照是真的”;
“是我自作聪明,将两件事情调换了前后顺序,借五十万也是真的,那些钱当然也还回去了,还不完的是床照拍摄者索要的钱”;
有前车之鉴,所以乔思恬此刻甚至有些怀疑那道伤痕,但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周南熙,如果再让我发现你的话里,掺杂着谎言和欺骗,我会直接离开,哪怕你从这里跳下去”;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件事我真的不知该作何解释,在那五十万还完后,我其实已经想要离开艺林了”;
“公司给我的人设让我十分痛苦,那种感觉就像被塞进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壳子里,哭笑都由不得自己”;
“在段林一离开公司后,组合名虽然留着,但组合早就形同解散了,没有组合我也试图提出放弃这个人设,但是遭到了各种严厉的指责和抨击,从那个时候,我就确定,我要离开艺林”;
“然后在某一天,我经纪人突然拿着那叠照片来找我,质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当时慌的很,根本不了解这是什么情况,就在经纪人的炮轰之下,莫名其妙的签了一份合同”;
“结果就是人财两空!”;
“他说公司花了很大一笔钱,将照片买断了,所以我需要一直偿还这笔钱,那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我根本看不到一点儿希望,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们操控着”;
乔思恬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害怕井了,就连两次落水,都没有让她畏惧大海,甚至还能平静的欣赏它的美;
现在,她或许有了答案;
因为她怕的不是那口幽暗的井,而是孤身一人看不到任何希望,那道缝隙甚至让她看不见天空,只被黑暗缠绕着,静静等待死亡;
而现在,她的身边有太多人,乔爸、乔妈、乔谨言、晓桐…;
有人庇佑有人呵护,他们用自己的力量为乔思恬建立了一个保护圈;
然后在今天,她竟然也成为了某个人的希望;
梁洁听完乔思恬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是你开口,无论多难,夫人总是会应下来的,但是周南熙也未必说的都是实话,你连求你都是再三计算过的,可见城府不浅”;
乔思恬何尝不知道这些,所以也没有一口将话说死,只说会考虑一下,三天后再给他答复;
“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客观的帮我分析一下,我到底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妈妈”;
梁洁仰头看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说道:“不好说,我现在光听着,就觉得颇多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