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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门前,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望见楼下的阮谨之正在望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推门走了进去。

门被关上,昏暗的房间里烛火已经熄了,她正抬步向炕的方向走去,还没有走到近前,便已经看见了上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她躺着。

阮枝心中有些吃惊,刚才如何也不愿意相让的人,如今却睡在了炕上,把床榻留了出来,是已经知晓她还会回来吗?

她沉默了许久才往床榻的方向摸去,待上了床榻躺下,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刚才顾昀对她做出的事,让她如今只觉得心中十分别扭,她搞不清他究竟为何要那么做,却想尽可能的远离他。

身上盖着的锦被闻着都是淡淡的龙涎香味,阮枝知晓这是他身上沾染上的,屋中静的可怕,只让她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却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知道他定也没有睡着,只不过是因为刚才一事不想与自己再起争执。

想着这些,阮枝的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离开的心思,她心中十分清晰的知晓,顾昀并不适合她,京城也不适合她。

以前的她是如何她不知晓,可如今的她,最渴望的便是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有时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天真,可若是跟着三哥,定然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

三哥向来依着她,并且三哥也不喜欢京城那些勾心斗角。其实她觉得三哥不应该回来,即便他不回来护着她,她作为顾昀的侧妃也不会如何,可三哥考虑的比她多的多,皇帝已经不再年轻,以后谁做皇帝,对其有威胁的人定然都会被除掉,三哥是阮家人,不可能只想着自己。

所有人都有自己要担心要顾惜的事,只有她,貌似没有过去,所以也没有什么要顾惜的。

顾昀直待听到床榻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才翻了个身,把眸光落在一片漆黑的床榻上。

今日对她做的事着实莽撞,顾昀想,自己不应该如此冲动,一路上他向来最厌恶她,为何会在那时突然意动,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正在沉思之时突然听见门外有响动,他眸光一闪,随即便不动声色的闭上了眼睛。

从门外传来迷香的气味,顾昀屏息看着床榻的方向,一人突然推门走了进来,向着床榻而去。

眼见此人抬掌要对床榻下手,顾昀一脚便把凳子踢倒撞向此人的腿,见凳子飞来的此人只一脚把凳子踢得四分五裂,望向顾昀的眸光带着惊疑。

此人又看了看床榻上熟睡着的人,此时才辨认出是女子。

想要杀的人竟然没有睡在床榻上,此人大吃一惊,急忙转身就想逃走。

顾昀自然不会让其逃走,便从后面追了出去,这番动作惊动了外面守着的十六,十六只拔出剑便把此人拦了下来。

眼见进退不得,此人的眸中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随即在舌尖用力一咬,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阮谨之也应声走了出来,走到近前扯下了此人脸上的黑布,才认出了此人正是这客栈中的那名女子。

十六带着人找了一圈,客栈中的那个男人与那几个小厮竟然都消失了,便只能回来禀报。

阮谨之只沉吟许久才道:“恐怕这客栈便是羿族人用来打探情况的,此女谋杀殿下不成,便果断自尽,可见羿族人对朝廷并无什么信任。”

他看向顾昀,这才发现他身边没有阮枝的身影,不由皱眉问道:“殿下,小枝如今在何处?”

顾昀被此一问,才似想起来如今阮枝还在房中,便立即往楼上奔去,推开门,人还在床榻上安然睡着。

松了一口气,阮谨之只对顾昀道:“既然他们已经逃走,一击不成,应当不会再回来,殿下便安心休息,我等在下面轮流看守。”

这般说着他又望了床榻上熟睡着的阮枝一眼:“小枝性情不好,又失了忆,若是何处惹怒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与之一般见识。”

没等顾昀做何反应,阮谨之便带着人退了出去,房门被关上,顾昀才想着阮谨之说这些是何意,她如今还是他的侧妃,哪里轮得到别人来管?

心底隐隐的有些不快,转头却见她仍旧闭着眼睛,他知她是中了迷香昏迷了过去,不过总比醒着时候讨喜些。

回到炕上躺下,顾昀不由的想,这阮谨之以后要带走阮枝,他岂不就是没了侧妃,总归京城中的女子众多,他再多纳几个就是,从来没有女子如她这般没有礼数的,自她失了忆,顾昀便觉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往的心机深沉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气死人的能力渐长。

想到今日碰到她的唇的时候,浑身升起的颤栗,他的心情突然沉重下来,总觉得自己似乎在无形中被这个女人影响了思绪,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闭上了神色复杂的眸光,他只不由攥紧了手上的扳指,任何人,也不能够影响他的心智,不能使他动摇。

若想坐上那个位置,第一件应该做的,便是摒弃自己一切的喜好,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如今看来,似乎还不够。

如今雪山近在咫尺,顾昀仿佛如同受了影响一般,竟也梦到了许多幼时之事,还梦见了他的生母。

梦中是在一处到处都是雪的地方,除了雪,只有几间简陋的木屋,那时候母亲便带着年仅五岁的他住在那里。

记忆中母亲的面容是甚美的,她是羿族的圣女,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高贵之气,尽管已经回不去羿族,母亲也从未失望过,她的耳朵上,终年带着一根长长的银坠子。

在那里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戛然而止,那人浑身穿白,走在雪中如同天上的仙人一般,面容美的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望向他的眸光中带着杀意。

他对母亲道:“杀了这个孩子,你就可以重新回到羿族,如今那个男人已经负了你,你还在犹豫什么?”

母亲温热的手落在他的头上,声音仍旧一如既往的温柔:“昀儿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杀他,自离开羿族那一日起,我便知道会有今日,不过我并不后悔。”

她对那个男人道:“你没有情,也不会懂什么是情,羿族的族人本可以自由的生活在这世上,却因为你的存在,才成了如今如此冷血的模样。”

她的痛斥并没有让那人面上有什么反应,反而让他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他只冷冷的在顾昀的面前掐住了女子的脖子,稍一用力女子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直是顾昀心中最大的隐痛,那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此人,却一直都一无所获。

那人在他的面前亲手掐死了他的生母之后,又冷冷的盯着他一阵,只道:“她是因为你才死的,本来她是不用死的,不过,她因为你背叛了羿族。”

那个白衣人是羿族人,顾昀猛然从梦中惊醒,心里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幼时的事他突然都想起来了,本已经在记忆中逐渐模糊的面容也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生母的面容,还有那白衣人的面容。

天色已经依稀亮起,顾昀再也没了一丝睡意,只下了床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了客栈外面,抬头望去,已经依稀可见雪山的轮廓。

在白蒙蒙的雾气之下,那座山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记忆中仿若有什么一闪而过,再寻去,却没了丝毫声息。

“殿下。”阮谨之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顾昀回头,只静静望着他。

阮谨之上前两步,也抬头望向不远处的雪山道:“殿下曾经可曾来过这里?”

“不曾。”

顾昀的话音斩钉截铁。

阮谨之听到此只没有说话,半晌才道:“雪山之大,我们这些人若是贸然进去定然找不到羿族所在,况且就算找到,也定然身处险境,昨夜他们既然已经知晓我们的身份,定还会再过来,不如在此等上几日,看能否说服他们带我们进去。”

顾昀听到此言,只又想起了昨夜自尽的那个女子,便问道:“那女子的尸首可曾埋葬?”

阮谨之道:“如今还不能埋,她人既死,若是死无对证,定然会增添误会,既是自尽而亡,应当让他们族人收殓入葬才是。”

顾昀也觉阮谨之此话有理,便没有反驳,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由转头道:“她可醒了?”

阮谨之知晓他问的是阮枝,便道:“她已经下了楼,如今在桌前坐着。”

昨夜他们两人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阮谨之只道:“殿下,不知昨夜你与小枝发生了何事?”

顾昀眸光望向虚空,半晌才把手背到身后道:“无事。”

两人迈步进了客栈的门,阮枝正坐于桌前走神,望见他们进来便不由向他们看去,视线在顾昀身上一闪,随即便停在了阮谨之身上:“三哥。”

阮谨之笑着道:“想要吃些什么,这客栈的人已经离开了,只能我们自己动手做了。”

阮枝还从未见过阮谨之做饭,只不由的问道:“三哥你会做饭?”

“曾经在外游历,也曾学过一些。”阮谨之望见她似是不信的神色,只不由失笑。

顾昀神色阴沉,眸光落于阮枝的身上,见她与阮谨之有说有笑,却从进门便不看他一眼,只转身便坐在了旁边一处桌子上。

手中的剑被重重放下,惊的附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阮谨之也似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只拉起阮枝道:“小枝,你与我过来。”

阮谨之把她拉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望见阮枝无辜的神色,只眸光带着几分无奈道:“小枝,你不应当招惹殿下。”

阮枝听到此言,只略有些气愤的想到,自己昨夜被他欺负,今日只不想理会他倒也错了?

可被强吻一事终究难以说出口,阮枝只垂眸道:“三哥,如今已经到了雪山,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还要等殿下去往羿族带回圣女之后。”

她知晓三哥如今并非想要抽离便能够抽离,只有些失落的道:“我不想继续走了。”

“那你便待在这里,等我们带圣女回来。”阮谨之叹了一口气道:“小枝,最近你好似有心事,可是以往的事情想起来了?”

阮枝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应当是永远也想不起来了,即便在努力的回想都是徒劳,况且就算想起来又如何,那些事情也都过去了,如今她只想以后,不想曾经。

阮谨之只缓声道:“或许哪一日就突然想起来了,如今我们跟着殿下,你便不要惹他。”

阮枝点头应了转身回到了厅中。

自刚才她被阮谨之拉走顾昀便一直在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见人回来只不由冷哼一声。

阮枝知晓他王爷架子大,若是自己不赔个不是定然下不来台,只上前弯腰做了一礼道:“王爷,昨夜多有得罪,还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尽管她觉得自己一点错处也无,可回头细想也不应当如此计较,毕竟顾昀是王爷,金尊玉贵的,让他睡炕实在不应该,自己睡炕就睡炕就是,比府中那些睡床榻边的丫鬟强了不知道多少。

她不应当真把自己当成他的侧妃,既有一日会离开,就应当提前划清界限,免得到时候被治个大不敬之罪。

顾昀见她竟然主动赔罪,心中总算爽快了些,虽知晓其这番认错定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昨夜的确是他言行有失,想通此事之后,他只拿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眸光并不看她道:“起来吧。”

阮枝站起身,心想这便就应该是不计较了吧,便向着旁边桌子走去。

“倒茶。”身后有声音传来,阮枝见竟无一人动作,便明白过来是在使唤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只认命般的上前拎起茶壶给他倒了茶。

顾昀眸光落在她面上,伸手便挥退了身旁一众人,待人都退出去之后,才道:“昨夜是我昏了头……”

“我知道,王爷只是一时冲动,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