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公公?!”
这是天阶传令之人坠落前留下的最后一句,也是在场所有高手涌上心头的一句。
只是天阶传令之人不知为何明明正在快速逃离的自己,突然感到无尽的压力,习以为常的飞行直接成了奢望,就这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还没缓过神之时,自己的脑袋已经被五只手指牢牢扣住,明明并未感受到多大的力气,却生不起一丝一毫挣脱的侥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愣在当场,尤其是那些伏击者,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准备为了主子尽忠,谁曾想自己的头,那位堂堂天阶高手,一点抵抗都没有就这样被人擒住,对方那还算是人么?!
于是,不再有人心存侥幸,这场伏击画下了句号。
所有高手们来到虚公公身边见礼,毕竟这位老人可是大楚的栋梁之一,更何况他本身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估量,这些高手们扪心自问,只看刚刚那次出手,若是换了自己,结果也不可能有太多区别。
“不必在意,咱家只是路过,碰巧遇到陛下想见一见的这位,正准备请他去宫里的,没耽误大家伙的事情吧?”
既然虚公公发话了,这个配合还是必要的,所以这一堆高手真就表示让虚公公自便,而他们自己直接转身离开各干各的去了。
学院的护卫和学生们在之后的路上不再可能受到任何阻力,不多久便进入了独孤府内,虽然独孤府没那么多客房提供给一百多号人,但毕竟他们身份不算高贵,平日里也是没什么讲究,所以直接在大院里宿营才是最舒适的安排。
至于虚公公,几个起落便将那传令之人带回了宫里,扔在了楚皇的书房中。
“有劳公公了。”
不得不说,楚皇对这位老公公还是相当客气,以他的习惯,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老奴做点分内事而已,陛下不必介怀。”
此时的书房里,这位传令之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倒不是被虚公公的那些手段给唬住,作为一个天阶高手,就算再差也不太可能直接屈服甚至害怕,可就在他身边,有一个瞪大了双眼的头颅就那么摆在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主子的叔叔,也就是那位以军师自居的大人!
他如此下场,很直观地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而他的头颅在此,多半是楚皇为了给所有人一个说法的替死鬼而已,因为另一旁跪着两人,一个便是那位皇子,也就是这传令之人的主子,这死人头的侄子,在他旁边,是他母妃。
肝胆俱裂的天阶传令之人不清楚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为何会突然就这么濒临绝境,明明不久前他们还在意气风发!
可既然自己的主子已经跪在了这里,还带上了主母,显而易见所有事情都已经败露了,生杀大权已经归于陛下所有,自己应该求饶么?似乎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主子和主母十分淡定。
说来也是很奇特,如果古月看到此情此景多半会觉得很有既视感,没错,那晚太子和楚后跪在这里时,也是如此淡定,一声不吭一言不发。
或许这就是楚皇后宫的氛围,既来之则安之?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都明白一点,对于楚皇而言,求饶都是扯淡!
“伯忠啊,你来说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是,陛下。”
不难看出,楚皇准备开始审判了,而皇甫伯忠就是他的书记员。
“今早时分,三皇子授意严贵妃家族供奉也就是这位天阶中期巅峰高手去安排麾下武者,通过伪装渗透的方式包围了炼药师学院。
在准确的消息支持下,第一时间灭杀了学院外包括皇甫家在内所有大家族所安排的眼线,随即展开行动,开始入侵学院内部。
这些人攻下前后门之后并未受到太大抵抗便轻车熟路地去了学院仓库,试图窃取丹药,不过在破开门锁之后,发现空无一物仅仅得到了古大人手书的两个字,于是这些人立刻撤离了学院再次化整为零重新潜伏进百姓之中。
这次窃取丹药的计划失败之后,三皇子的叔父也就是严大人料定身在军营的古大人不能擅自离开,多半会派出心腹回城按照他的吩咐行事,于是买通南大门守城军小队长的一位亲戚,谎称此人和古大人麾下方护卫长有仇,待其回城之时经过南大门便被那位小队长直接扣住,随即交给了他的那位亲戚。
实际上方护卫长是被严大人派人掳走,目的在于问出学院丹药真实所在,只不过方护卫长铁骨铮铮毫不屈服,所以这次图谋依旧未果。
再次失算后严大人力主将事情做绝,于是三皇子授意这位严家天阶供奉直接带着那些潜伏在百姓中的手下对学院其他护卫和学生的队伍进行伏击,试图虏获一二用以威胁方护卫长换取丹药所在地的消息。
不过,这次伏击被巡防营、京兆尹以及独孤家联手挫败,除开当场击杀的贼人之外悉数擒拿,现今关在京兆尹大牢并由巡防营和独孤家家将协同看守,这位天阶供奉被虚公公擒住带到陛下面前,至此这第三次计划依旧失败。
通过多番探查,从携带古大人手书的那些贼人入手,虚公公带人摸清了这些事情都是三皇子和严大人所为,在伏击开始的同时,正式将三皇子和严大人拘押,供陛下发落,对于个中图谋严大人供认不讳,已经明正典刑,至此,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事件已经临近尾声。”
皇甫伯忠说的很详细,各种细节自然是那个已经只剩下头颅的严大人所供认,但这段话更加让跪在一旁的天阶供奉生无可恋,偏偏楚皇根本就懒得看他。
“老三啊,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楚皇的言语中似乎带着疲态,倒是很反常,毕竟他是一个霸气侧漏的雄主。
“是儿臣做的,丝毫不差,请父皇发落。”
不得不说,这种认罪的态度和心理素质,已经甩开太子一大截,似乎这位三皇子就没想过自己会被处死一般。
“严妃啊,你呢?”
“臣妾无话可说,听凭陛下发落。”
这两人倒是一般无二的硬气,明明是在认罪却根本没有忏悔,不过楚皇却不以为意,他根本也不需要忏悔。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虚公公身边耳语了几句,虚公公便对楚皇说,“严太师来了,正在门外听宣。”
“让他进来吧。”
所谓严太师,自然就是这位贵妃娘娘的爹了。
“罪臣严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省了,老太师何罪之有?”
这位严太师也算非常之人,明明他儿子的头颅就在地上摆着,那一双无法闭目的眼睛可就那么正瞪着他看,而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颗人头一般。
“子不教父之过,养出了这样的儿女,老臣罪孽深重!”
没有任何辩解,严太师直接把自己扯进来,但他到底有没有牵扯其中,就两说了。
可楚皇依旧没有计较的意图。
“起来吧,寡人的儿子不也是如此么?难不成寡人也有罪?”
“老臣不敢!谢陛下宽宏!”
其实这就是严太师的意图,因为他怎会不清楚楚皇的打算?既然自己儿子已经被砍了,那就说明陛下的目的是用他的头来息事宁人,给所有百姓一个交代,毕竟是当街闹出的一桩桩,至于更多牵连,恐怕至少不会是人命关系。
想通了这一茬,他便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女儿和外孙的性命乃至地位都不至于立刻丢掉,而他对此很有信心,不然楚皇明明不想这样办,却不得不弄成杀鸡儆猴一样,剩下的皇子们还敢出手么?那岂不是直接让陛下费了老大劲弄出的计划告吹?
所以他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虽然自己真的没有参与其中,却做足了态度,就是想让楚皇认识到自己也是一个父亲。
“老三啊,你知道错了么?”
“成王败寇,自古如斯,儿臣没有错。”
还是这么坚定,倒像是这三皇子根本不把自己小命当回事一般,难道他不怕楚皇一个大怒将他推出去咔嚓?
“成王败寇?你可是皇子,是寡人的儿子,纵然什么都不做,你就成了‘寇’么?不过你的想法寡人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位子谁都想坐,你自然不能豁免,毕竟你离得近,不是么?可你错了,错的很离谱,偏偏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按照严太师的话来说,是寡人没教好啊!”
刚刚直起身子的严太师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老臣惶恐!”
而三皇子依旧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反倒是提了句“儿臣错在哪里,请父皇赐教!”
“好!”楚皇竟然笑了,似乎心情不坏,但知道他为人的都应该清楚,这个绝不是善意。
“就从这最开始的手段说起,之所以你们选择首先灭口那些眼线,是因为过往的一次次学院遇袭都伴随着那些高门大户为了巴结古月那小子派出援兵的情况,而这次古月自己不在,所以援兵就更加难能可贵。
你们断定一旦动手,各家都会第一时间出来阻止,而这一点做的的确不错,不仅仅占了先机而且恰当好处,只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消息的来源?轻易相信‘黑市’那些家伙的话,就是你们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被人当枪使了而不自知。”
听了楚皇的这段话,三皇子恍然大悟,他老子所说的“错”根本就不是指的跳出来争位子这件事,而是他们的方式方法存在问题!
这倒是奇了,却也更像是楚皇的风格,毕竟,整件事都是他自己搞出来的,如果这件事本身是错的,那么错的也是楚皇本身。
“紧接着,明明得手却发现竹篮打水,而你的那些人能够进退有度倒算是训练有素,可你还是大意了,那小子的字画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定要送到你手里么?
说白了,太心急,你们自以为计划周密万无一失,却什么都没得到,便提前召回了那些本该继续潜伏的手下,并且要到了他们搜出来的古月手书,或许你是打算研究一下有没有隐藏什么秘密,而这点就是一个败笔,不仅仅打乱了你们原有的计划产生了暴露的可能,更是不顾一切准备继续,这就是你自己不知进退了,恐怕和那两个字也有关系,但总归还是你自己错得离谱。
料到古月那小子回不来,派人掳走了他的护卫,这一点看上去顺风顺水,却一点也不高明,试问,关乎到大楚未来的丹药,可能是一个小小护卫可以插手的么?你们对古月那小子还是不够了解,事实上他越是在意的人越会想方设法去保护,而这件事不让那护卫知晓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可你们却看不懂这个道理,失败!”
说到这里,楚皇反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了,让三皇子不住愣神,可他自己也想明白了,的确太过心急,不过自己的叔父何尝不是更加心急?
“最后的一点,也就是最大的错误,你们不应该当街伏击巡防营,那可是寡人的军队!争任何事情都讲究方式方法,唯独叛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而你们竟然连这一点都不清楚还敢铤而走险,简直就是愚蠢至极,所以你的这个叔父,活该。”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虽然他们一开始都自以为看透了楚皇的棋局,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他们根本没明白,楚皇可以纵容甚至驱使自己儿子们捉对厮杀,但依然有他自己的底线!
刚刚还直着身板的一个个,现在都差点趴在地上汗如雨下,只不过依旧没有求饶,因为根本没必要。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一应后果都有这颗人头去承担,不过,老三啊,你这段时间就别出去了,待在你母妃身边陪陪她吧。”
最后的判决终于下达,楚都的风云刚刚开始,三皇子这一脉便已经出局,可这反而意味着之后定然更加如火如荼肆无忌惮,因为竞争者更少了……
楚都,皇宫里东宫太子所在。
这位提心吊胆了好久的太子爷,此时此刻说不出的高兴,因为他刚刚得到了消息,自己三弟的舅舅造反未遂已经被斩首示众,虽然他很希望那个被斩首的就是自己三弟,因为即使是他也能想到自己三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可惜未能如愿,不过既然三弟的人被砍了,这夺嫡之事,应该就和他没关系了吧?
更何况太子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自己宫里心神不宁,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个好消息呢?要是其他两个弟弟也突然暴毙就更好了……“我这就是天子龙气对吧?躺着都能赢!”
如果让楚皇知道了自己这儿子如此作想,恐怕就不需要其他人动手了。
当然了,太子也不会傻到跑出宫去大摇大摆,他最近从天上被打到地上,虽然没有学会太多,但至少明白了什么叫低调,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继续出去嚣张跋扈的时候被那些墙头草的大臣们打了脸……
这时,项影已经回到了东宫,准备向太子汇报自己的成果,却意外地发现了这人心情大好。
还没等项影主动询问,憋了老半天的太子就冲到跟前拉住项影的手,不过他没有忘记假模假式地先左顾右盼一番确定有没有旁人,之后又小心翼翼地将项影带进了内屋,才开始自己放肆地笑。
这一系列举动让项影很无语,不过他也知道,这些天怪难为这个太子爷的,的确憋坏了。
“什么啊?你竟然比我更早知道这个好消息?”
“是的,殿下,刚刚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就留心打探了一番,并且亲眼见到了那些三殿下的杀手伏击巡防营,最后还是虚公公他老人家亲手出马将严家的供奉擒住,应该是直接带去了陛下面前。”
“这么说是父皇出手了?!我就说嘛!哈哈哈!父皇不可能不管我的!”
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又一次让项影很无语,因为这太子爷根本就误会了,彻彻底底。
“您最好还是消停点,这个时候无论三殿下何等处境,作为兄长的您都不应该表露出高兴才是,万一被陛下发现可是会觉得您生性凉薄的。”
“这个……明明就是他们……好吧……”看着项影认真的眼神,太子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虽然并不服气,因为明明就是那些人先挑事的,可他总觉得这个突然开窍的木头让自己有些陌生更有些害怕,虽然这个状况本身就很丢人,到底谁是主谁是仆啊?!可他眼下真就只有这么一个自己人了,他也知道什么叫无可奈何。
“事实上陛下并不是在帮您,他老人家这盘棋有着自己的底线,而三殿下触碰了,所以出局了,可这对太子殿下而言,未必是好事,因为剩下那两个很可能会更加谨小慎微,万一陛下察觉不到他们做的太出格,很可能便会对太子殿下更不利。”
项影所担心的也是客观事实,这个第一个冒头的老三看似抢了先机,实际上一事无成被人当枪使当了探路卒,后续的阴谋自然更加棘手。
“行行行,我都听你的,我会继续待在宫里哪都不去,不过这次你出去要办的事办成了么?”
“在皇后娘娘的指点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至少古大人没有当场拒绝,他多半也不敢拒绝……”
“嘿嘿!我就说嘛,那小子再大的胆子他还敢不听本太子的么?额……你不是这个意思?”一不小心又翘尾巴的太子被项影那差一丝就是鄙夷的眼神刺痛,立刻又开始收敛。
“事实上古大人多半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只不过皇后娘娘开出了一个他不能拒绝又不敢答应的条件,所以他至少不会站到太子殿下的对立面。”
“什么条件?让我给他道歉还不够么?这小子是要反了天么?!”
太子很想咆哮,可他又意识到自己需要忍耐和低调,毕竟隔墙有耳,所以他强行憋住,差点出了内伤。
“不不不,皇后娘娘拒绝了我这个提案,她决定说‘事成之后,太子殿下会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给古大人’,是这么个条件让古大人有些进退维艰,但是多半不可能拒绝的,毕竟皇后娘娘看人很准。”
“就知道母后不会不管我死活!欸?!等等,等等等等!亲妹妹?我就那么一个亲妹妹吧?嫁给古月?!为什么啊?!你觉得我会答应这事?!”
这个莫名的条件让太子忍无可忍,他可真就那么一个亲妹妹,而且从小美到大,他作为唯一的亲哥哥,那叫一个呵护备至爱护有加,就算迟早有一天这妹妹是要嫁人的,那也得是她称心如意的上佳之选,怎么突然就谈到将他下嫁古月了?!那小子不是霸占了唐霁凰么?听说还和上官家的丫头不清不楚?
“让我妹妹去做妾么?让堂堂大楚公主去做妾?!你脑子坏掉了么?!啊?!你觉得我能答应这个?就算我答应,父皇能答应么?!”
项影其实早就料到了太子会如此大的反应,事实上他没有立刻暴跳如雷想要冲出去已经算收敛了。
“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肯定不能擅自如此考虑的。”
“这……为什么啊?!母后不心疼无忧么?那可是她亲骨肉啊!”
太子一脸愕然,他是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皇后娘娘当然心疼,可她知道这是唯一能劝动古大人的方法,而太子你,需要古大人的帮助,别无他法。”
“我……为了我……为了我就要牺牲我妹妹的幸福么?!我不答应!我这个太子不……”
“啪”的一声,太子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了五指印。
愣在当场的太子,都还没感受到脸上的火辣,因为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敢动手打自己!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为什么……连你也要欺负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