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谁?”
一个才不到两个月大的婴儿,她能看出她像谁?
阮柠站在急诊室外,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有护士将女娃娃抱进恒温箱内,确保她能在舒适的环境下,好好睡一觉。
“宴月亮重男轻女,虐待孩子,这事,厉总是一无所知,还是装糊涂?”
身为医生,保护未成年儿童的健康,也是必不可少的职业素养之一。
厉城渊瞧着囡囡的眼神里,多了不少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温柔。
他没跟阮柠争执,反而显得很抱歉,“盛源最近麻烦事不少,而且正在准备欧洲市场扩展,我每周都要出差,对囡囡,我的确忽略了一些照顾和关心。”
最主要的是,虎毒不食子的经典教育,早已深入国人的心。
但现实中,资本的侵蚀,让传统美德,荡然无存!
阮柠带厉城渊进了急诊室,她看一眼连接在恒温箱上的硅胶手套,扬一下下巴,“去摸摸你女儿,她刚才被宴月亮吓坏了,现在需要一点点父亲的安抚。”
“你很了解囡囡?比起月亮,你反倒更像是她的母亲。”
男人小心翼翼的,戴上手套。
他连呼吸都变的谨慎了不少,生怕接下来的触碰,会伤到这可爱的瓷娃娃。
“厉总,我儿子四岁了,如何让一个孩子健康长大这种基础问题,是很难学的学问吗?”
调节一下温控面板,让湿度和温度,更适合一个惊吓过度的小女娃。
厉城渊手刚伸进去,就被囡囡一把抓住。
小小的一个人儿,哪怕很努力,也只能控制住爸爸的一根手指。
他喜出望外,“阮柠,你快看,囡囡抓着我的手指,她信任我,不害怕我。”
“厉城渊,你是她爸爸,新生儿很有灵性的,其他孩子你不能陪伴长大,这一个,好好对待她。”
阮柠站在不算远的位置上,看着这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她脑海里,是然然两岁大,刚开始学会把话说利索的年纪。
小家伙指着草坪上,正在喂宝宝吃辅食的年轻爸爸,很好奇的问,“妈妈,为什么然然的爸爸从来不肯跟然然玩,也不肯喂然然吃饭?爸爸不喜欢然然吗?”
“傻孩子,然然的爸爸很忙很忙的,他只是没有时间陪你,而不是不喜欢你。”
那天,是第一次带然然去郊游。
临出发前,准备了不少臭小子喜欢吃的零嘴。
可等晚上回家的时候,包里的零食,愣是一样没少。
然然心情不好,狠狠的抑郁了一回,什么都不肯吃。
到家,他看着魏讯的房间,自言自语,“爸爸是忙着打妈妈,他根本就不喜欢然然,那然然也不喜欢爸爸了,然然就当爸爸死了!”
“然然!”
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怎么会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后来阮柠进修了儿童心理学,才渐渐意识到,是因为然然没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长大,他的灵魂,生病了!
“阮柠,囡囡在和你招手,你快过来。”厉城渊在女儿面前,活像是个大男孩。
有一瞬的恍惚。
她以为,她又看到了那个总喜欢穿白色t恤衫的少年……
“阮柠?”男人摘下手套,走过来。
熟悉的薄荷香,混着淡淡的柔顺剂清香。
阮柠猛得回神,退后,拉开和厉城渊的距离,“院里还有事需要我亲自处理,厉总在这陪着孩子吧,观察一天一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毫无预兆的冷漠疏离,很扎心!
他一把锁住她胳膊,将人强行推到恒温箱前。
小囡囡瞪着黑葡萄一般水汪汪的眼睛,她咿咿呀呀,说着没人能听懂的婴儿语。
蜷缩成拳的小手,软绵绵的打在透明箱壁上。
她好像很喜欢阮柠似的,想要和救了自己的医生阿姨牵手手。
“咯咯咯——”奶娃娃笑起来,都喷着香甜的奶香。
阮柠被鬼上身了。
把手伸进恒温箱,抱着肉球一样的囡囡,任由她在她的手里,扭来扭曲,撒娇。
“我说的,囡囡的确很喜欢你。”厉城渊俯身,在阮柠身后,两手扶着恒温箱,身体贴着身体,零距离,很暧昧。
他鼻息间的温度,翻滚着潮意,黏糊糊的,搅着那独一无二的低沉沙哑,在耳边炸开。
“想做她妈妈吗?嗯?”
一个激灵,阮柠差一点没把恒温箱掀翻,人有些狼狈的抽回手,想走。
男人大笑。
小娃娃很起哄,也跟着咯咯咯的闹腾。
出了急诊室,等在走廊里的陈蕊调侃,“阮院长,我咋感觉,厉狗子真想追妻火葬场了呢?这都让你给他女儿当妈了!”
“陈蕊,别胡说八道,忘掉你刚才看见的,我只是心疼那个孩子。”
稚子无辜。
宴月亮的重男轻女,的确让人很无语!
陈蕊撇撇嘴,“先是心疼孩子,再心疼孩子的爸爸,阮院长,您这套路,是不是有些太俗啦?”
“我和厉城渊,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死我活,陈蕊,我爸害死了他爸妈,这事,你不知道?”
关于过去,关于阮家犯下的罪孽,阮柠从未想避讳过。
只是……
陈蕊一路小跑,跟着进电梯,真情流露,“阮院长,都说凤生凤,龙生龙,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可跟了您这么久,我怎么也无法想象,您父亲会是个冷血的杀人犯!”
“我也想象不到,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要善待的人,会突然大开杀戒。”
阮柠出电梯,深吸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她吩咐,“提醒主院那边,宴月亮好歹是副院长,我怀疑她有严重的产后抑郁,早作防范,别惹出事来为好,中心医院可承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瞎折腾了。”
“是。”
陈蕊离开。
看一眼办公室门口,阮柠蹙眉,加快了脚步。
“冷尘,你怎么在这?”
男人皮裤皮衣,大红色的主基调,将男性的骨骼美感,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再毫无违和感的,镶嵌进雌雄莫辨的妩媚妖娆里。
他狼狈的往地上一蹲,身边一破破烂烂的LV手袋,活像是从哪个富人国里逃荒出来的小王子。
“阮柠,元旦那天,你说新的一年,你准备多认一个弟弟,这话,还算数吗?”
要用一种动物来描述此时此刻的冷尘。
阮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里的新成员,柠檬!
可爱乖巧的外表,却裹藏着最锋利的爪子。
她无奈,叹口气,歪了一下脖子,示意,“先进去再说,你蹲我办公室门口,有碍观瞻。”
“姐,我高中就辍学了。”
“So?”阮柠没拒绝这个称呼,算是一种默认吧。
冷尘欣喜若狂到,在门口的脚垫上,一个劲儿蹭着鞋底,生怕把姐姐一尘不染的办公室玷污。
他憨笑,笑的还是那么颠倒众生,“我不知道有碍观瞻是什么意思,姐,你真有文化。”
“就是很丢人,这回听懂了?”
扔一包酒精湿巾,指指单人沙发,“坐过去,把自己擦干净一些,之后,好好讲故事。”
而这个故事很简单。
王斌报复性打压,让冷尘的酒吧根本没办法继续开下去。
他投资的生意全部赔钱,不得已,房子卖了,跑车卖了,不说身无分文,也已经无家可归。
“欧景炎呢?”阮柠泡一杯西湖龙井,院里给高层匹配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