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据臣所知,温体仁此人极其狡诈奸猾,当年神宗时,党争激烈,他身为东林人为保自己抽身,力请调任南京,去往南京后,在幕后充当东林的谋客,替东林出了不少邪招毒计,此去江南会不会···”
袁可立皱眉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历经过万历时期残酷的党争,见识过官员不顾国家大事,相互争权夺利的那种黑暗,而现在皇帝启用魏忠贤,他还能理解,启用温体仁就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哈哈哈,袁爱卿无需担忧,你看看门口。”
朱由检说着,大笑一声,手指向门口。
众臣扭头看去,发现温体仁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也不觉得尴尬。
“臣拜见吾皇。”
“温爱卿,你刚才听见了吧,袁阁老说你狡诈奸猾,对朕启用你有些意见。”
温体仁听了皇帝的话,心中很清楚,这是皇帝要自己拿个投名状给这些大臣看。
“袁阁老,微臣现在来见陛下,为的就是自证。”温体仁说着,目光看向朱由检。
“陛下,臣请命,把罪官钱谦益和张凤翔从诏狱中提出,由臣带到南京斩首示众。”
“袁阁老、孙阁老,此法可能让二位打消对微臣的意见嘛?”
袁可立和孙承宗对视一眼,有些震惊。
甚至连主位上的朱由检都没想到,温体仁会用钱谦益和张风险的人头来给自己送投名状。
钱谦益是东林党的现任魁首,张凤翔也是东林党中的重要人物。
温体仁若是在南京当众砍了二人,估计他未来在南京睡觉都得在枕头下放把利剑防身。
“陛下,温大人此计着实犀利,老臣无异议。”
袁可立拱手说道。
“好,既然温爱卿敢行冒险之事,朕就答应了。”
朱由检赞成了温体仁的想法,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担心温体仁在南京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才没有下这个命令。
而现在温体仁自己提出来,那就是说明他有保命的手段和把握。
“孙爱卿,朕还想派一人去巡视一番江南地区的军队,不知你们可有人推荐?”
朱由检沉思片刻后,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陛下,目前在京中任职的官员中,对兵事熟悉大多是北方人,去往江南巡查军队,这···”
孙承宗说着,神情有些凝重。
说到军队问题,朱由检心中有些烦躁,现在的大明朝军队很奇葩,奇葩到什么程度呢。
南方兵和北方兵相互看不顺眼,甚至在一个营中效力,随时都有打起来的可能。
而这问题的根源就在于当年戚家军被镇压屠杀。
“皇爷,方正化前日曾和奴婢说过,平谷大战时,顺天府尹李信曾在他身边出策,用豪格和岳托来行缓兵之计,拖延了建奴的进攻节奏,奴婢想来李信或许是知兵之人。”
朱由检闻言眼前一亮,若不是王承恩提醒,他都要把李信给忘了。
这货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好好的顺天府尹不干,非得跟着方正化的大军跑到前线去。
“去,把方正化和李信找来。”
随着朱由检下达旨意,文渊阁外的御前太监就匆匆去往丰台京营驻地寻人。
“既然说到军队的事,朕还有个想法。”朱由检说着,目光看向孙承宗。
“孙爱卿,朕想为戚家军平反。”
皇帝的话落下后,在场的大臣皆是一惊。
戚家军对在场的许多大臣来说,都不陌生。
万历朝后期到现在,戚家军几乎成了大明官场中的禁忌,谁都不想提起。
似乎那支为国奋战,横扫倭寇的精锐大军从未存在一般。
众臣沉默许久后,袁可立率先开口。
“陛下,戚家军之事牵涉甚广,其中的关系极其繁杂,特别是万历朝时的首辅张居正,臣知道陛下想缓和军中的南北对立,但是眼下时机是否还有些过早?”
“不!朕认为现在的时机刚好。”
朱由检背手起身,他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南方的天空。
“朕知道,戚家军涉及到党争,涉及到朕的皇爷爷,不过朕不想规避此事。”
朱由检说完后,众臣再次沉默下来。
他们都是臣子,所有人都很清楚,想要为戚家军平反,就是给张居正平反,也就是说,要对当年的万历皇帝做出批判。
这种事,除了朱由检这个皇帝外加亲孙子能说外,他们做臣子的,谁敢提?
“李若琏!”
“臣在。”
“朕交给锦衣卫一个任务,从今日开始,专门派一支锦衣卫南下,把戚家军还在世的人或者后人给朕找出来。
同时内阁着手写一份反省的圣旨,从万历朝开始,把朕的皇爷爷,父皇和皇兄犯下的过错都列举出来。
朕不但要代替他们向那些为国奋战的国士致歉,还要向我大明万万百姓致歉。”
朱由检的话落下后,在场的大臣都抬着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皇帝。
谁都没想到,这个年仅十八岁的皇帝,竟然要批评自己的爷爷、父亲和哥哥。
在这种封建帝国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君臣父子这些儒家文化牢牢束缚着。
历代皇帝强调的是对先皇的尊崇和孝道,一般不会公开指出先皇的错误。
大明朝的治国之本更是一个孝字,皇帝敢这么做,其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和民间舆论。
甚至在史官的笔下,将会是一个有悖人伦的帝王!
“诸位爱卿,不必如此看朕,朕的性子你们都知道,决定的事,不管多难,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朕无悔!”
当孙承宗听到这句话后,眼底出现丝丝热泪。
“不过内阁起草圣旨的时候,要注意,朕要的不是罪己诏!
朕要的是一个反省的诏书,朕将至称为····罪帝诏!”
嘶···
袁可立作为内阁首辅,听到朱由检说出这三个字后,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身上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我大明以孝治国,如此这般···”
范景文神情凝重的看向皇帝,低声提醒一句。
皇帝年少,难免带着些轻狂之气,他作为礼部尚书,对皇帝这种做法虽然心中支持,但是嘴上必须得提醒。
细数华夏历代皇朝,有不少帝王下过罪己诏,但是这种罪帝诏的圣旨,压根没有先例。
谁都不知道,这诏书一道发出去,通遍全国会造成何种后果。
“呵呵,朕身为皇帝都不怕,范爱卿,你也不用担心,若是朕此举做错了,百年以后,朕在天上给皇爷爷,父皇,皇兄请罪便是。
至于民间的对朕的议论,朕不在乎,只要我大明百姓国富民强,不再受外人欺凌,便是千夫所指,朕也无惧之!”